白首既懊恼，懊恼自己的选择，又有些庆幸，庆幸阿离忘了那些。
他知道自己很虚伪，在那种情况下，无论他选了谁，另一人都只能留在那等死。
出来以后，白首才发现自己到底有多胆小。
千年一熟的火枣，一颗便够他逃出临渊，甚至还有些余地。
白泽一族，守了这树千万年。
身为王，白首怎会不清楚火枣的玄妙？
可他还是选了独自吃下，将阿离扔下。
白首在一切平定后，重回归一，仍是没有回临渊。
归一能在临渊往复自由，可还是会迷失在其内。
他还是怕了。
临走之前，白首信誓旦旦告诉阿离，说他会回来找她。
许下的诺言，一过便是万年。
他没有去找阿离，阿离却来找他了。
白首不敢想象，阿离是怎么从临渊中走出，又是怎么去了书院。
望着寒食没有半丝表情，冷彻的脸庞，白首心里除了懊恼和庆幸外，又多了一点害怕。
他怕阿离彻底忘了自己。
他怕阿离再次离开自己。
他更怕阿离想起那些事。
只是一丝动容，白首的气机便乱了，一直内敛的妖力也泄露了些许。
寒食正走到枣树下，伸手欲摘下那几颗成熟的火枣，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异变。
白首踏入归一早已万年，只是泄露的些许妖力，能生生震死念悟巅峰，也能震伤一位毫无防备的归一。
寒食素手刚刚触在火枣上，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势不可挡的劲力。
“砰”
寒食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而出，嘴角溢出一条腥红的血线。
白首纵身跃去，打算接住寒食。
迎面而来的是一只拳头，饱含怒意的拳头。
拳如花开，势若叶落。
花开叶落，自该归根。
白首被这一拳砸在面门上，硬生生锤入白石砖下面数丈。
烟尘四起，寒食冷彻的脸上全是愤意。
不岔之事的记忆，她都吃进肚中。
因为她不想生气，一生气就犯饿，一犯饿就想将这片天地吃进肚里。
许是有人曾经骗过她，所以寒食最恼有人骗她。
不是说让她吃吗？
为什么还要偷袭？
一拳既出，寒食又补上了一脚，踏在白首胸膛上，猛的一沉。
白首脸色顿时涨红，身边白砖寸寸皲裂，好似一张密密麻麻的蛛网。
蛛网是蜘蛛用来罗织猎物的大网，白首被这张大网裹罗，一时间动弹不得。
宅院周围突然暴发出一股惊人的气息，随后一道道强横气息像雨后春笋一样，一个个窜出，直指寒食。
白首怒喝一声，全身妖力尽数催发，挣出了罗网，将寒食逼退。
随即手腕一翻，白首将那一道道直指寒食的气息打碎，怒道。
“滚”
声音落下，那些气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到半息便匿散。
白首想跟寒食解释方才是误会，可看到寒食微红的眼眶，话卡在喉咙里，半个字说不出来。
九幽洲。
忘川河畔。
举目望去，阴气遮天蔽日，天地一色。
河畔满是各种厉鬼，争先恐后扑向如无人过境的黑白无常。
瘦骨嶙峋、只剩皮毛骨的饿死鬼，张牙舞爪扑去，想吞了黑白无常，来填满其空洞洞的腹部。
迎来的是，范无救毫不留情的一记哭丧棒。
漆黑缠满黑布的哭丧棒抡出，棍风如泣如诉，凄厉的将饿死鬼脑袋砸碎。
饿死鬼身后是几头撑死鬼，皆膀大腰圆，肚皮浮胀的模样，嘶吼的嘴角还时不时溢出一丝胃中，未完全消食的米饭残骸。
哭丧棒砸死饿死鬼后，继续砸下，抡在几头撑死鬼身上，将其砸成一地腐肉。
除了饿死鬼、撑死鬼，还有披头散发、浑身上下只有恶臭黑发的食发鬼，青面獠牙、狰狞的罗刹鬼
千万头厉鬼，将黑白无常死死围住，却奈何不了无常鬼，甚至连衣角都未碰着，只能继续徒劳扑杀上去，然后被轻易打杀，死气被无常两鬼食去。
远处，站着一头厉鬼，身着青黑龙袍，长须触足，剑眉杏目，手持一柄二尺短剑，正凝神望着范无救和谢必安两鬼屠戮阴将阴兵。
他是鬼王，昔日十大阴帅之首，统率第十殿阴将阴兵。
事变后，他跟随十殿转轮王薛礼，是理所应当之事。
以前的黑白无常，在阴帅中既不强也不弱，中矩的水准。
可如今黑白无常这副样子，让他不敢同其正面交锋，只敢让手下用性命去消耗黑白无常体内的死气。
只是眼前的情况，让鬼王又后悔没有直接出手。
黑白无常有招魂幡在手，能汲取那些被他们杀了的厉鬼死气，以此补充自身。
厉鬼源源不断上前送死，黑白无常体内的死气也就滔滔不绝。
如此虽好，但也要消耗心神。
在鬼王看来，黑白无常愈战愈勇，精气神越来越圆满，心神丝毫未减。
再等下去，只会越来越不利。
鬼王冲着阴兵阴将簇拥中的两只厉鬼，喊道。
“日游、夜游，动手”
十大阴帅中，日游、夜游只在他之下。
日游，日间游荡的鬼使。
夜游，夜间游荡的鬼使。
他不清楚黑白无常当年逃遁入归墟后，有了什么机缘，又有什么底气来这。
既然来了，那便不用走了。
等到日游、夜游，将黑白无常那所谓的凭仗逼出，才该他出手。
被众鬼簇拥的两只厉鬼身形一闪，已然到了范无救和谢必安身后，顿时发难。
日游、夜游两使，同黑白无常穿戴一样，丧服一黑一白，不过却多了一点不同，多了些刺绣。
黑色的那件，衣领、袖口、下摆都绣着轮明月。
至于白色的那件，这几次绣的是耀日。
十大阴帅，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酆都大帝赏赐的冥兵。
不见日游、夜游两使动用冥兵，两使仅是探出惨白的手掌，轻飘飘拍向黑白无常。
“不仅给人做狗，连月华鉴都送出去了，真是条忠犬”
范无救嗤笑，臂上勾魂链“哗啦啦”抖动起来，蟒蛇般卷向同他对上的夜游使。
谢必安不如范无救话多，一挥招魂幡，阴风四作中，幡杆重重拍在日游使身上。
都说黑白无常不如日夜游使。
确实不如，不如日夜游使给人当狗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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