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缪斯下 番外by而苏

第35章··海岛的夜晚很清爽,海风带着微咸的气息抚过易澄的面颊·他开着窗,安静坐在窗边,向外望着海岛的夜色·酒店的房间没开灯,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很远的地方亮起的灯火,就像是落在黑幕上的碎钻,吸引着男孩的目光。

·陈景焕又出去了···易澄本来以为,这次的海岛之旅,会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回忆,却没想到,才过了两天,陈景焕就又有了工作他说是工作。

易澄知道,男人是个偏爱清净的人,那些所谓的酒会,若非是必要,否则陈景焕从来都是能推就推···但是,就算道理都明白,他还是觉得有些小小的失落···尤其是面对着大海的时候,那种辽远宁静,会让情绪放大好几倍。

他站起身来,向下望去,后院的小型温泉池正冒着丝丝热气·池子是月牙形的,旁边有假山围着,白天的时候天气燥热,让人不想接近,然而到了晚上,微凉的空气让易澄的指尖也变得寒凉。

·他很想下去待一会,哪怕是不进去泡着,在旁边坐一会也好···虽然陈景焕在临走之前关照过易澄,让他在套房里等着,但是,每次陈景焕去那些酒会都要很晚才回来,易澄有些不服为什么他就要听男人的话老老实实等他,明明说好一起出来玩好吧,后面着半句话可能多了点臆想。

·到底还是少年心性,一想到在异国的酒店里,不管做什么陈景焕都不会看到,易澄取了房卡,匆匆下了楼···只是去后院待一会,又不会有什么危险···确实,这间花园式酒店安保做得很好,毕竟价格放在那里,有些有钱人没有别的可担心了,就开始担心有人要害他。

总之,除了酒店的宾客,不会再有别的人进到后院···然而,让易澄有些费解的是,今天晚上,酒店里面的人似乎格外的少,平日里,后院虽然也称不上热闹,但一眼看过去还是会有三两个人路过。

这会却是寂静一片,他甚至可以隐约听到远处禽鸟园里鸟鸣的声音···算了,人少对易澄来说是好事···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易澄感觉心情舒畅很多,不管怎么样,出来总归还是要比一个人在房间里胡思乱想好些。

男孩的脸上露出点笑意,踩着石板路,穿过草坪·地灯在他的脚边亮着,莹白色的光芒,照在步伐轻盈的男孩身上,实在很难不惹人注意···艾文匆匆穿过庭院,按亮手机看了看时间,还好,现在折返过去还来得及。

·这座海岛是被私人买下来的,而今天,这个岛上的主人正在不远处另外一个酒店举行拍卖会·虽然说只是一个普通的拍卖会,其中也并没有什么猫腻,但是,任何来到岛上、有点身份的人都知道,这个拍卖会的重点肯定不是拍卖,而是结交精英阶层的一个绝佳机会。

·位于热带的私人开发小岛,设施完备,主人又是东方有点名气的人物,北半球冬天的时候肯定有不少他的朋友前来度假···朋友来了,朋友的朋友也会来·这样一来二去,冬季的这场拍卖会就成了一个大型的东方精英阶层的酒会,只有有点门路的人都会赶着去参加。

·艾文来这里,是受了家里面的指示,虽然很不愿意来给什么劳什子合作伙伴当面递送文件,但是碍于俞桓说只要他来这一趟,就给他报销岛上一星期的钱·来送文件只是一晚上的事情,但一星期度假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他早就想找个地方放松放松了,欧洲那几个脾气古怪的教授简直折磨得他想要砸了手底下的钢琴···放下手机,就这么一抬眼,他看到一个男孩的身影从前面不远处走过去,就这么一瞬,却让他升起了莫名的熟悉感。

·鬼使神差的,艾文跟了上去,可惜温泉有假山挡着,他得绕到后面才能看到里面的情景···过去吗··可是,要是被人发现了,多尴尬啊。

怎么说虽然我穿得西装革履,可是确实来跟你一起泡温泉的吗··艾文摇了摇头,刚想走,却又觉得不对就算刚刚男孩是一晃而过,可他分明看得出那个身影是个男的啊,男生和男生之间,就算看一下,也不会因此生出什么事端吧,大不了不解释,扭头就走便是了。

·本来准备离开的腿又迈了回来···他绕了假山后面,尽量没发出什么声音,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小心·直到他清楚地看到了那个男孩的背影,艾文的目光定定落在易澄身上,他怎么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易澄。

·男孩没有下到温泉里,只是坐在岸边,卷了裤子晃着腿···水流细微的触感,还有高于体温的热度,都让人觉得很舒服·温泉周围也都安着地灯,周围椰子树的树影映在假山上,跟着风一起晃动。

·艾文很不想破坏这种宁静的气氛,可是,他忍不住惊喜,走到了易澄身后:嗨,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池边的男孩吓了一跳,随着一声噗通的水声,男孩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在艾文的眼前。

艾文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当即就跑到了池子旁边:你没事吧··易澄在跌进温泉的一刻脑袋有些发懵,但是池子实在很浅,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反应,已经下意识在水里站稳了。

这一跌是受了惊吓,好在身体上都没问题,易澄晃了晃,稳住身形,揉了揉眼睛看向艾文···男孩的目光带着点愣怔和难以置信,随即他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艾文,好久不见。

·要是叫几个月前的他见到艾文,肯定止不住的感到高兴,可是,现在他的情绪已经变得非常复杂·说是开心,肯定是有,毕竟艾文是他唯一的朋友,但是也有愧疚,他不敢看向艾文。

这个大男孩如果知道了自己出国的安排竟然是因为易澄,他该怎么想··易澄不敢告诉他事情的真相···总是这样,一旦有什么事情牵扯到陈景焕,就变得复杂起来。

易澄不想做个欺骗陈景焕的坏孩子,可是,当他对着那个男人付出百分之百的信任时,又总是会有各种让他想不到的意外发生···陈景焕才是骗子·····艾文见他脸色不好,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当即就开始解西装上的扣子:你怎么样是不是磕到哪了我下去扶你上来。

·啊易澄回过神来,急忙摇头,没事,我一点事情都没有···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沉默着从温泉里面出来,单薄的一件衣服已经湿透,挂在身上被风一吹,就瞬间冷了起来,他打了个喷嚏。

··而在打这个喷嚏的时候,易澄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千万不能因此生病,如果他生病了,那么陈景焕就一定知道他偷跑出来··我得赶紧回去。

易澄匆忙解释···艾文点了点头,他很想把自己的外套给易澄披上,但是这是一会要参加酒会用的,如果他搞砸了没等艾文拧着眉头想完,易澄已经踩上鞋开始往酒店跑去。

那副匆忙的样子,倒真像是十二点钟声敲响时,逃跑的灰姑娘···艾文为自己丰富的联想感到有些好笑,连忙赶了两步跟上易澄:我跟你一起上去···第36章··你在这边做什么,和家里人出来度假··电梯缓慢上升,易澄哆嗦了一下,目光直视前方。

电梯门被擦得程亮,易澄能从上面看到两个人映上去的影子,带着金属的反光看上去有些扭曲·男孩的嘴唇动了动,他盯着艾文在电梯门上的影子,犹豫要不要让艾文知道陈景焕的事情,但是,他该怎么告诉艾文呢··说起来,陈景焕算是他的什么人呢··一想起来这些,易澄就又觉得胸口烦闷起来,不过,他决定将其归结到刚刚落水引起的身体不适。

不管陈景焕与他的关系究竟算什么,有一点易澄很清楚,那就是这个男人不会伤害他,相反,易澄在内心里始终将陈景焕看做自己生命中唯一一个可以无条件信赖的人···家人可能也算是吧··易澄含含糊糊应了两声,好在艾文也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结。

他想了想,忽然提议道:你想跟我去拍卖会玩会吗如果有看上的什么东西,我可以送给你,就当是圣诞礼物吧···啊··叮··电梯到了套房的楼层,易澄匆忙走出去:不不用了。

他不想收艾文的任何礼物···虽然没有经历过什么人情世故,但是易澄还是知道一个词叫礼尚往来,且不说他能不能还的了艾文的礼物,单凭他内心的愧疚,他也不可能收艾文的任何东西。

艾文对他越好,他越觉得恐慌,即便他想不明白这种恐慌的来源,可是这种对危险的本能感知,让他忽然想要逃掉···套房就在前面,不用送了···易澄是真的没有什么拒绝别人的经验,就连这么一句,说出来也没什么气势。

艾文听在耳朵里,只当他是客气了一句,笑嘻嘻在门外等他:换了衣服出来吧,难得见一面,过了这阵子,我又要被家里面扔去欧洲了···易澄看了他一眼:不用。

他又喃喃念了一遍,可就算是他自己,也拿不准自己究竟想不想和艾文出去···今天是圣诞节,也就是陈景焕给自己的生日···可是,就在生日当天,陈景焕自己却出去了,仿佛将这件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说不失望是假的,易澄心里面一直憋着一口气,他在心里萌生出了一个恶劣的想法如果陈景焕回来发现他不见了会怎么样呢··易澄心情复杂,既想要做个乖孩子讨好陈景焕,又不满于现状希望能让他注意到自己。

·就像个没有得到糖果的孩子···易澄叹了口气,还是尽快将湿掉的衣服脱下来,换了一身新的·还好外面的温度不低,不然凭着易澄的体质可能又要生病。

这下,他发愁的就不是生病这件事情,而是这些湿衣服又要怎么处理···易澄实在弄不明白,自己这么多的忧虑究竟从哪里来,他破罐子破摔,将这些价格不菲的布料全都丢在了洗手池里。

·他在屋子里又磨蹭了一会,打定主意,如果外面的艾文等不及先走了,那么他就可以顺势拒绝掉他的邀请·可令他意外的是,当易澄再次打开门的时候,发现艾文正在房门对面的墙壁上靠着等他。

·换好了艾文抬眼看着他笑,觉得这个眼前这个男孩真是穿什么都好看,越看心里面的雀跃就又要增添几分,走吧,就当是陪我的。

他眨了眨眼···艾文的成长环境,注定了他不可能是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从上一个夏天开始,他就意识到了自己对易澄的好感,然而这种好感在最开始的时候只是朦朦胧胧,然而伴随着时间,这种好感在与日俱增,直到它变成了艾文不能忽视的情感。

·在去往欧洲的日子里,这种情感化作思念,让他无法忽视,在无数次辗转反侧的过程中,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对易澄的喜欢哪怕对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从一开始就失了先机···艾文在看向易澄的眼神中带了点落寞,而易澄却很顺理成章将其理解为希望他陪伴参加拍卖会的讯号·男孩在心底给自己找足了理由,他想,无论如何也不该拒绝艾文这样一个邀约。

·与陈景焕无关···他在心底反复重复,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跟艾文一起去了拍卖会·····隔壁的酒店因为有拍卖会的关系,前庭到大厅都装点的富丽堂皇,拍卖本身在一层往里走的一间厅堂里,此时此刻,拍卖师正站在最前面的台子上挨个介绍参与拍卖的商品。

·这并非什么神秘的地下拍卖,拍卖品也大多是以全球各地的珠宝首饰为主,陈景焕坐在底下,有些不耐烦·说实话,他来这里有一部分原因是碍于主人的邀请,另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次参与拍卖的其中一个拍卖品很得他的心意。

可或许是按照起拍价从低往高里面算,他等待的拍卖品迟迟没有出来···陈景焕,我以为像你们这些设计师都会更喜欢自己来设计这些···出声的女子坐在陈景焕身边,年龄与陈景焕相仿,妆容精致,穿着一身粉橘色的长裙,漫不经心把玩着手里面的一块怀表。

沈雅初是有点收集癖的,她向来喜欢收集一些合眼缘的旧物件,价格不一定有多昂贵,胜在量多,常出入各种拍卖会的人或许都会知道她···陈景焕也知道她,不过不是因为拍卖会,而是因为她是乔伊斯在东方最大的合作珠宝商的千金,同时也是在学院期间,难得与陈景焕有些交流的人之一。

·有时候也会欣赏别人的设计·陈景焕平淡地回答···哦沈雅初倒是来了兴致,她身体向旁侧倾斜了一点,看向陈景焕,为什么是从中可以得到启示或者灵感之类的吗她的专业不是艺术,不太明白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不是,灵感只能是自己的·陈景焕止住了话题,他不太想和身边的女人聊这些关于作品的事情,话不投机···不过,他倒也没有冷落她的意思: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跟我说。

·沈雅初勾唇笑了一下,她的眼神落在身侧男人英俊的脸上倘若今天坐在陈景焕身边的是随便哪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恐怕还真会被陈景焕这么一句话就收买。

但是,很可惜,她和陈景焕是同一种人,他们都很清楚彼此之间想要的是什么,然后虚伪地构建出一个最适宜沟通的对话条件···她轻轻点了点头:难得你今天能对自己的女伴这么上心。

·第37章··易澄跟着艾文进了前庭,每一张邀请函刚好可以让两个人进来,只不过,除却被邀请的人,带来的男伴女伴还要登记一下···易澄弯下腰在登记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他拿笔的姿势很标准,一笔一划写得端正干净。

·艾文看着他写字,发出了一声轻叹:你写的字··易澄写字的手倏然一顿,他害怕艾文从他的字里面看出端倪,毕竟,刚被陈景焕捡回家的时候,他的一手烂字实在是到了需要从头学起的程度。

现在他的一手字,确实是从俞桓那里学来的,艾文不会看出来吧··事实证明,这个想法就纯属是易澄做贼心虚了,光凭着几个字又能看出来什么呢。

果然,艾文接下来只是感叹了一下他字写得好看:果然字如其人,不像我,我怎么写都很丑·他笑着挠了挠头,似乎并不在乎主动揭短给易澄看···易澄沉默着没说话,他低下头,不敢看艾文的眼睛。

这个行为被艾文看在眼里却只以为易澄是害羞,他笑了一下招招手,示意男孩跟他一起进去···然而,易澄的情绪却愈发沉重他是个骗子·他明明知道艾文对他的身份有很大误解,他不是他想的那种家庭条件优越的小公子,更不是他想的那样单纯毫不保留。

他隐瞒了关于陈景焕的一切,只因为不想失去他唯一一个朋友·····两个人进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拍卖会已经接近尾声·对此艾文有点遗憾,本来他还想趁着今晚买给易澄一个圣诞礼物,不过,好在东方人对于圣诞节这种节日本来就没有太重要的概念,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些西方节日存在的最大价值就是可以借机讨好自己喜欢人的机会。

·下次补给你一个礼物·艾文有点遗憾,或者你再看看最后几件拍卖品里会不会有你想要的东西·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直直落在易澄的脸上,想要从他身上读到或者开心或者感兴趣的情绪,然而都没有··易澄的注意力似乎被什么别的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径直朝着一个方向望着,怔怔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困惑又有点紧张。

男孩的脸色变得很不好,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颊,现在看上去更加吓人···艾文注意到,他的手在抖···易澄,你没事吧艾文着急地拽着易澄往角落里走,他怕易澄是因为落水留了什么病症到现在才开始发作,是不是这边人太多了我们出去待一会他拽了拽易澄的手腕,却发现男孩竟然在这会出奇地执拗,定在原地,像是脚底扎了根。

·易澄这是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视力,以他和前面那人的距离,他竟认不太出那人究竟是不是陈景焕那个和身侧女子有说有笑的人,究竟是不是陈景焕。

不,他不是说陈景焕就不可以跟异性聊天,可是,这两个背影几乎交叠在一起,离得很近,近到易澄怀疑他们是不是稍微一侧头就可以吻到对方···他不想承认这是陈景焕的背影,虽然那男人的背影早就在他心底被描摹了千百遍。

·最后一件拍卖品被呈了上来,那是一个精巧的古董首饰盒,铜鎏金的外壳上被雕刻了繁复的花纹,细节被放大映在拍卖师身后的大屏幕上,细致的雕工吸引了底下不少人的目光。

在盒子的正中心,嵌着一颗反着光的蓝紫色宝石···盒子中间的堇青石,品质非常优秀··拍卖师的话仿佛催眠一样被灌进易澄的耳朵,大脑里面一片混沌,当他终于回过神的时候,那个像极了陈景焕的背影,已经举起了手中的牌子。

·易澄,易澄艾文担忧地晃了他两下···啊·男孩终于有了反应,他看向艾文,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道,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嗯我只是有一点饿了,晚饭吃得有点少·请问,我可以去外面自己找点东西吃吗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来的时候经过大厅,那里已经摆好了各种自助的菜肴和小点心。

·虽然很少有人会傻到空着肚子来这种酒会,但是碍于礼节,相信酒会的主人也会让这些菜肴的味道尽量可口一些·艾文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易澄,甚至伸手摸了摸他额头的温度,在确定他的身体没有什么不适之后,点了点头:那行,正好你去那边随便吃点,我办点事,一会回来找你。

晚上我们可以一起去海滩吃烧烤,我听说那里··艾文·易澄出声打断了他的话,随即意识到不太礼貌,他又垂下了头·男孩现在已经没办法思考多余的事情,他很害怕,他怕陈景焕发现他私自偷跑出来,更怕看见陈景焕和身边那个女人做出什么更加亲密的事情。

·好在艾文对于易澄突如其来的反常没太注意,他想,或许是易澄太累了,等他赶紧把文件给那个合作伙伴就带他离开:在这里等会我,我很快就回来·····最后的首饰盒被陈景焕以翻了好几倍起拍价的价格拿回来,他盯着中间那块宝石,很低调的浅紫色,在对着光照的时候有些偏蓝。

很漂亮的一块宝石,就像他亲爱的天使那双紫灰色的眼···这个盒子是你要自己留下的沈雅初挽上他的手臂,跟他一起从拍卖会场里面出来,外面大厅里的酒会已经正式开始,衣冠楚楚的男人女人们举着香槟交谈。

·嗯·陈景焕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这个精巧的首饰盒交给了酒会的侍者他们会将拍卖品直接送到客人的地址···沈雅初跟这个男人认识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到他对什么拍卖品这么感兴趣,故意笑着逗他:这盒子我也喜欢的紧,不如送给我吧。

谈话之间,两个人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大厅另一侧的露天外廊,热带紫藤在月光下开得灿烂,如蝉翼的花瓣透着月色仿佛笼着纱···花前月下。

·易澄在转角的墙边感到眼睛一阵刺痛,他想,兴许是白天见多了阳光,到了晚上迟发反应,让他痛得几乎落泪了···这个不可以·陈景焕拒绝地话说得坚决,可脸上仍旧带着笑意,你要是想的话,可以再挑点别的。

·这话引得沈雅初一阵笑声,她的胳膊环上了陈景焕的脖子,凑到他的耳朵边上调情道:稀罕你的钱,还不如稀罕你的人呢·她不得不承认陈景焕长着一副骗人的英俊皮囊,就算她早就看透了这个男人的本质。

在他面前,沈雅初从不想爱情的是不过,成年人的放纵,偶尔来上这么一回也算是尽兴···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人影像一只野猫一样冲着两个人扑了上来,沈雅初的动作被迫停下。

紧接着,她就看到了一个长着雪白头发的男孩,揪住了陈景焕胸口的衣襟···第38章··易澄的动作完全出自下意识,他怎么想都没有想到,上一秒还在害怕的自己,下一秒就像一颗炮弹一样撞进了陈景焕的怀里。

他在发抖,他想他应该说点什么,随便什么都好···当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注意力只能放在一件事情上,仿佛失去五感·易澄听不到不远处的酒会传出来的悠扬乐曲,也注意不到身边那个和陈景焕举止亲密的女人。

实际上,他的全部感官都仿佛在为面前这个男人一个人运作,他死死盯着陈景焕,发抖地嘴唇却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周围安静的吓人···陈景焕在易澄扑过来的第一时间完全没反应过来,随后进入他大脑的第一个想法是他的男孩为什么不听话,自己跑来了这里。

他的目光落在易澄脸上,抿起的唇不带任何温度,带着些烦躁和莫名的不安,陈景焕看着怀里的男孩一言不发···陈景焕本来五官就生得薄凉,面无表情的样子吓到了易澄,他下意识又往陈景焕怀里钻了钻,也没反应过来究竟自己是在害怕谁。

·沉默是被一阵笑声打破的···陈景焕,这就是那个跟你一起上杂志的男孩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男孩柔软如同绵羊的白色卷发,虽然易澄的正脸只是在她眼前一晃而过,她却记了下来很独特的美感,真的和那些时尚杂志上形容的一样,像个天使。

·作为一个亚洲人,其实她对天使上帝之类并不怎么有研究,而作为一个普通人来说,沈雅初也理解不了陈景焕所谓灵感艺术,她只当男孩是陈景焕众多情人中比较特别的一个。

·特别,但仍旧属于情人的范畴···陈景焕对沈雅初的问话充耳不闻,他不想让任何除了他之外的人了解易澄,并且,现在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应该是解决易澄的问题。

男孩在抖,他能感觉得到,但他还是不明白易澄好端端在房间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酒会上···易澄,抬头看着我···男孩的头埋在他的胸口,易澄能够感觉到西装布料下面,陈景焕发声时胸口的震动。

他想,他有太多话想要告诉陈景焕,他等不及了他实在无法忍受陈景焕和别的人亲吻、拥抱,这让他感到生理性的反胃···头疼得快要炸掉···陈景焕感觉到自己胸口前的一片温热,显然,男孩哭了。

·叹了口气,陈景焕最终还是没有当场发问易澄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只是干脆脱了外套,整个包在易澄身上,将沈雅初探究的目光挡了个一干二净:别哭了·他忽然意识到,自从易澄被他捡回来之后,哭得频率愈发高起来。

·沈雅初又站着看了一会,最终觉得无趣打算转身离开·她本来想看看这个可爱的缪斯男孩究竟长得如何惊为天人,可奈何正主本人一直不露面,而看陈景焕的样子也不像是愿意给别人展示的样子。

·刚走两步,忽然她听到一道带着哭腔的告白,她顿了脚步···陈景焕我爱你···没有玫瑰,没有惊喜,没有事先准备好的任何东西,就只是在苍白的月光下,易澄就这样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在上一秒,他还看见他心中仰慕的男人要去亲吻别的女人,在下一秒,他就忍不住扑过去分开二人,然后心中一直憋闷着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即使是如此不合时宜··他想,他的灵魂或许早就被陈景焕设下了枷锁,不然为什么无数次他试图制住自己想要更靠近男人的想法,却通通失败。

不然为什么他在看到陈景焕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嫉妒得简直要发狂···他本来不是这样子的···沈雅初没忍住笑出了声:陈景焕,当着你未婚妻的面,你打算接受吗她的语气没有很严肃,但却也没有说谎。

·现在的东方市场具有巨大的潜力,也就是说,如果乔伊斯想要进攻东方市场,就必定要与本土的某个企业进行合作,沈家的原石买卖是目前规模最大的,而且两家公司又有合作的经验,简直是进一步联合的不二人选。

·而对于他们这个位置的人来说,婚姻两个字背后,利益已经远大于爱情·她不在乎陈景焕有多少个情人,就像陈景焕从来也没把真心放在她身上一样。

年龄到了,身价合适,利益相关,这件事情虽没有说破,但沈雅初私以为两个人早已心照不宣···易澄蓦地抬了头,他睁大眼睛转身看向沈雅初,目光里满满都是难以置信。

·未婚妻··沈雅初总算看到了易澄的正脸,像每一个第一次见到易澄的人一样,她也被易澄精致的容貌吸引了···雪白的皮肤,紫灰色的眼,因为刚刚哭过而湿漉漉的。

作为一个女性,沈雅初不得不说,虽然她看着易澄这种带着病态的容貌总觉得有些诡异,但是,这样一个如同陶瓷娃娃一般的男孩,很容易激起她的怜悯心···什么易澄看向她,见沈雅初没有解释,他向前挪动了两步仿佛必须要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然而沈雅初却从陈景焕的脸上看到了不悦的神色,热闹看够了,她不打算再继续等在这里看这场闹剧,万一认识的人过来的话,恐怕又要被人在背后嚼舌头根不管身居多么高的位置,总有些人已经将碎嘴的毛病贯彻到底。

·她转身向酒会大厅走去···易澄却像发了疯一样试图挣脱陈景焕的臂膀好拽住她问个清楚,他从喉咙里发出了呜咽,仿佛被激怒的小兽,想要将自己的猎物从别人手底下抢回来。

·易澄·陈景焕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腕,想要制止他的行为,跟我回去,我们回去说·他皱起眉头,忽然觉得沈雅初的话听在耳朵里是如此刺耳即便她说的也没错,可莫名被暴露在易澄面前,就显得那样糟糕。

·那种焦虑和烦躁的情绪又向他袭来,陈景焕一不小心用力有些过猛,拽得易澄一个踉跄···这就是艾文回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画面,他好不容易才从所谓成年人的应酬里脱身,回来找易澄却发现他并不在原地,找了一大圈,最终在这里看到了陈景焕欺负易澄的一幕。

·他想也没想,冲上去照着陈景焕的肚子就是一拳···第39章··伴随着易澄一声惊呼,艾文趁陈景焕手上卸力的时候将他怀里的男孩拽了出来·艾文这一拳下去可没留余地,一米八的大男生每天打篮球,力气实在不小。

陈景焕没有准备猛挨了这一下,根本没反应过来···易澄你没事吧··艾文心中涌起了后悔,早知道他就不该带易澄来这种地方,酒会上什么人都有,其中也不乏有些有钱的心理变态,专门喜欢搞强迫这一套,显然,陈景焕就被艾文自动归类成了这种人。

·然而男孩的反应却大出他所料,易澄眼中的慌张异常明显,他没想到艾文竟然在这种时候直接出现在了陈景焕面前·他的耳朵里面响起一种类似金属摩擦的尖锐声音,耳鸣,混沌的大脑让他难以思考,之前给自己搭建好的心理建设全部崩塌,他早就失了推开沈雅初时的勇气。

·陈,陈景焕·他从艾文手里挣脱,小声叫着男人的名字···而陈景焕竟然出奇的平静,他的目光落在易澄身后的亚洲男孩身上,冷静得可怖。

·艾文终于发现了事情的不对,他皱起眉头:你认识他··易澄没有转头,也没有回答艾文的问题·他在心底难过地想,他和艾文之间的关系就此完蛋了,不光是因为陈景焕,更是因为艾文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对他的欺骗,很快,艾文就会明白自己其实只是一个可笑的小丑,从来不是他想的那样出身优越的小公子。

·你的朋友在问你话呢,易澄···陈景焕平静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笑意,对于这个不听话的小猫他应该是愤怒的,可奇怪的是,陈景焕竟然久违地感觉到了兴奋。

他直起身子,仿佛艾文刚刚给的一拳打在了空气上···我··男孩的脸上彻底失了血色,他咬着下唇,沉默良久一声不吭···如果艾文对时尚圈有所关注的话,或许他就可以在这时候认出陈景焕,不过很可惜,以他这种性格对于时尚两个字根本没有理解,因此他对于陈景焕与易澄的关系无从得知。

不过,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中,他显然发现了易澄对待这个男人的不同···结合易澄之前反常给他发的短信,他好像有了什么不好的联想··艾文皱着眉头看向陈景焕,他像一只好斗的野兽随时准备出来扞卫自己的领地。

虽然算不上是阅历过人,但是艾文凭感觉还是知道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并不好惹倘若易澄真的喜欢的是这种人,肯定占不到便宜···就在气氛一点即燃的时候,陈景焕却突然笑了起来,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易澄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值得庆贺。

男人伸手拍了拍易澄的脑袋,轻轻一拉将男孩扯回了自己的怀里:坏孩子,我们回去再算账·他的声音绝对称得上是轻柔,仿佛只是情人之间的呢喃。

·这时候的易澄仿佛一个提线木偶,他睁着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不知道看向哪里,陈景焕丝毫不用使劲,就将他的手腕握在了手里···陈景焕很满意易澄的表现,至少他不想当着外人的面同自己的小玫瑰计较,他正想牵着易澄离开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男孩一声颤抖的不。

·不我不想跟你走···陈景焕的脸色阴沉下来,他扣在易澄的手攥得关节发白···艾文却松了一口气,他知道陈景焕定然不会在这里跟他动手:喂,这位先生,你没听见易澄说他不想跟你回去吗请你放手,否则我要叫人了。

·陈景焕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他只是弯下腰,附在易澄耳边说了点什么,只见易澄抖了一下,随后轻轻点了点头,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陈景焕带走了·他没有回头看艾文,他不敢回头,因为他怕陈景焕就当着艾文的面将那些他好不容易瞒住艾文的事情全部说清。

·陈景焕说:如果你还想再见到你的这位小朋友,你就最好现在听话···酒店的房门被陈景焕关上,发出了一声撞击的声响,听在易澄耳朵里如同闷雷。

陈景焕看上去心情颇好,甚至还叫人送上来了一块草莓蛋糕,甜腻的气息很快就在不大的室内弥漫,他一支一支在蛋糕上插了十九根蜡烛,关了灯,十九簇橙红的火焰在黑暗中跳动,映着陈景焕忽明忽暗的轮廓。

·易澄坐在床尾,屈起双腿用胳膊环过自己的膝盖,每当他感到害怕的时候都是这个保护性的姿势,上一次做出这种动作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对陈景焕的畏惧依旧没有消失,就算是陈景焕对他一个劲儿的纵容,就算是他可以直呼陈景焕的名字他依旧害怕眼前这个男人。

·可是,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原先仅存的念头不过是希望成为陈景焕的爱人,他曾经以为陈景焕全心全意爱着他,可他却发现了他和诺曼不清不楚的关系·于是他闹起来,陈景焕果然听了他的话,和诺曼断了关系。

后来,他以为陈景焕喜欢上了他,可却突然出现一个女人自称是他的未婚妻···易澄已经不明白什么是爱了,就算他读了那么多的书,试图融入人群,他现在却还是被陈景焕的一系列行为搞得不知所措。

·易澄,生日快乐···陈景焕坐在十九支蜡烛的烛光后面,笑着对他说···然而易澄却仿佛没有听明白一样,目光定定落在蜡烛上:你要结婚了吗他的声音很小,仿佛只是自言自语。

·许个愿吧···易澄没有动···蜡烛被陈景焕吹灭,他在黑暗中笑了两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盒子正是他从拍卖会上买到的那个。

他需要一个容器来装他给易澄的礼物,普通的礼品盒太没有设计感,他看不上···生日快乐,这是你的礼物·他打开了盒子,一只和易澄右手腕上使用了同一花纹的银质环链安静地躺在盒子里。

它的尺寸要比易澄手腕上的大,银扣一个挨一个的排布紧密,没有多少厚度但是相较于手链要宽一些···易澄看着被捧到眼前的礼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挥手将它摔在了地上。

昂贵的首饰盒应声裂掉,链子从里面掉出来碰到柜子角,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然后落在了地毯上···第40章··随着这声金属碰撞的脆响,陈景焕和易澄同时愣住。

谁都没料到一直温顺乖巧的男孩会突然反抗易澄的动作完全是出自下意识·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蜡烛熄灭过后的青烟还没有散去,嗅在鼻子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陈景焕注视着易澄,蓦地站起身来·房顶的吊灯亮着橘黄的光,刚好从他身后的斜上方照下来,影子笼罩在易澄的身上,逆着光,男孩看不清陈景焕的表情·他瑟缩了一下子,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他反复问着男人同一句话:陈景焕,她说的未婚妻,到底是不是真的··然而,陈景焕并没有打算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是弯下腰将落在地毯上的银链捡起来,对着光检查了一下有没有摔坏,然后仔细用手指拂去上面的灰尘,他一步一步走向床尾,轻声问道:为什么摔它是不喜欢这个礼物吗··这是什么易澄被带跑了思路,下意识问道。

·陈景焕笑了笑,对易澄的这个问题依旧没有回答,他只是走到床前,拿着链子在他的脚踝上比划了一下:伸脚·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已经抚上了易澄的小腿。

·易澄瞪大眼睛将腿从陈景焕手底下抽离,动作快得就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说是生气也好,闹别扭也好,总之,他现在不想答应陈景焕的任何要求···他面冲着陈景焕,身体却向床的另一端挪去陈景焕的动作却比他要快得多,猛地拽住了他试图逃离的脚踝,将他大力扯了回来。

男孩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他的手指还扣在身下的床单上,本来平整的床单被拽得起了一大片褶皱,他蹬着腿,想要将陈景焕的手从自己的脚踝上甩开,但是,在男人压制性的力量面前,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无用功。

·陈景焕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一再隐忍着的怒火在男孩的反抗中倏然爆发·怎么了自从易澄认识了那个叫艾文的男生以后,就一再对他说谎、瞒着他,甚至到了今天还试图离开他。

·光是想想易澄可能生出了离开他的念头,陈景焕就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怒火,他的天使只能是他一个人的,他怎么敢想着离开呢··疼易澄只感觉捏在自己脚踝上的力气忽的变大,他不明白一直在无条件放纵他的陈景焕为什么在这时候变得如此严厉,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原因,易澄觉得被男人捏住的脚踝刺痛地仿佛针扎。

·很痛···刚才收回不久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他挣扎道:放,放开我虽然嘴里说着服软的话,可他蹬腿的力气一点都没有收敛。

陈景焕用了更大的力气制住他,随后,火辣辣疼痛的脚踝忽然被一个冰凉的东西附上···伴随着银扣咔哒一声脆响,陈景焕松了手···好了。

他伸手抹掉了易澄眼角的湿润,满意地看了看男孩脚踝上的银链,繁复的花纹被人极为细致的雕刻在小小一条银链上,上面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没有昂贵的宝石和碎钻,只是一条链子。

可是倘若被任何一个懂行的人看到,都会明白这条装饰链的手工价值再好的设计师,想要做出这样一条银链依旧要付出很多日夜的心血···陈景焕在一开始设计的时候就觉得这种金属质感肯定很衬易澄的肤色,果然,戴上去之后很合适:收个礼物还收哭了。

他好像有点无奈,看向易澄·男人的脸色相比起刚刚有了很大的缓和,这可能是由于目的已经达到了的缘故···不过易澄面对着陈景焕阴晴不定的情绪却更加害怕起来,他发现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弄懂眼前这个男人。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男人究竟是怎么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有一点,他忽然醒悟过来··陈景焕对他的占有欲已经超出了常人的范围,平心而论,易澄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相反,在他的世界里,陈景焕对他的关注反而是让他感觉到安心的存在。

但他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味道,倘若陈景焕真的要结婚,易澄自己真的还会毫无芥蒂地待在他身边吗··男孩开始恐慌起来,他忘了脚踝上的疼痛,直起身子拽住了眼前人的衣襟:陈景焕,你能不能不跟她结婚··嗯陈景焕终于理会了易澄的问题,他沉默着看向男孩,似乎是在思考。

·半晌,他回应道:结不结婚,对于我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易澄盯着他,等着他的下一句话,心情忐忑得让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在第二秒随时都有可能停止。

他想从陈景焕那里听到一句,如果你不愿意,那就不结了···可是··你我的关系不会有什么变化···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重锤砸向易澄,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妄想。

原来,一直以来他坚信的日久生情在陈景焕的观念里根本不存在,他说,你我的关系不会有什么变化···易澄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勇气吻上了陈景焕,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抱在男人的脖子上,他吻得很仓促,就像是害怕下一秒就会被推开。

·他哆嗦着手,伸向陈景焕的腰带·他能感觉到陈景焕逐渐不稳的呼吸,他敢打赌,眼前的男人对他并非一点感觉都没有···然而,下一秒,他却被男人大力地挥开,跌坐在床上。

下落的身体刚好压在脚踝上,他疼得倒吸了一口气···陈景焕站在床前,目光深沉地看着他,或许是因为刚刚的亲吻,他的呼吸还有些沉重···别再做类似的事情了。

他暗哑着声音告诉易澄···随后,房门被拉开,男人离开的背影竟然有些狼狈···然而易澄却无暇顾及这些,他听见房门嘭的一声被关紧,寒意从四肢一直蔓延到心脏,他缓慢地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在一起,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将整个人缩到床头的一个角落。

··他不明白自己还在坚持的究竟是什么···这是他经历过最寒冷的一个圣诞节,哪怕是在热带的某个海岛上···第41章··陈先生,您的母亲在一个小时之前给您打了电话,但您在工作室。

·陈景焕的助理早就习惯了自己老板的脾气,他在工作室做设计的时候任何人都别想去打扰他,一般情况下,陈景焕会干脆扔了手机在外面,只身一个人进去,工作结束再取。

·说实话,陈景焕在公司的工作室条件其实并不如在家里,不管隔音再怎么好,地处闹市区的写字楼不可能一点都不受影响···但自从回国之后,陈景焕待在公司的时间越来越长,连带着一众下属也跟着加班,助理先生有点苦不言堪。

·嗯,我知道了·陈景焕揉着眉心从工作室里出来,窗户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他盯着对面亮起点点灯火的大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你先回去吧,叫外面那些人也下班,工作做完了跟这里耗着干什么。

·助理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却忽然顿住脚步,犹豫地问道:您最近在公司待的时间变长了,是出了什么问题吗他的本意是想问公司的项目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听在陈景焕耳朵里,却完全不是这么个意思,他摆了摆手,示意对此不想多聊···是出了点问题,不过跟乔伊斯没有关系,这个问题出现在了他和易澄之间的关系上。

自从回国之后,易澄又开始生病,之前请来家里的女医生都快成别墅的常住人口了,可易澄还是整天一副病恹恹的样子···陈景焕看着心烦···易澄自从那天主动亲过陈景焕被推开之后,他就摆明了一副不想和陈景焕多聊的样子,不管陈景焕用了什么办法讨他欢心,他都开心不起来。

说起来倒不是他故意闹别扭,只是陈景焕要结婚这个事情,就跟悬在他脖子上的刀一样,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消磨掉他最后的精力···春节也不过如此,热闹的鞭炮声在易澄耳朵里都成了要命的噪音,女医生春节要请假回家,临走的时候拍了拍易澄的头。

·你这是心病···男孩抬头看她,目光里没什么神采,不过对于这个一直在照顾他的医生,易澄还是挺有好感的,他笑了笑,算是回应···我给你开再多药都没用,你得自己多出去走走。

她是这样建议的,你们这个年龄的男孩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认死理儿,等你活到我这个年龄就知道了,人呐,他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这么些天的观察,她要是再看不出易澄和陈景焕中间那些弯弯绕绕,她也就白活了这三十多年。

说不可怜易澄是假的,只是她心里也确实在怨易澄自己不争气,她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固执的孩子,凡事只认陈景焕三个字,什么原则,什么道理,通通都没概念。

·易澄是把医生的话给听进去了,可是,听进去了,并不代表他同意·他就是觉得他和陈景焕之间,和那些普通的情爱不一样,可是说到底哪里不一样,他自己也不清楚。

·陈景焕好像在故意躲他···这都已经又到了一个春季,易澄将自己缩成一团蜷在被子里·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他想起来俞桓前些天教过他一句春雨贵如油,可这雨好在哪呢阴暗又潮湿,连带着好不容易回暖的气温又降了下来。

·乔伊斯今年的春季发布会也马上就要召开,易澄不知道这次陈景焕本人的设计又会在其中占多大的比例···他骗自己陈景焕最近回家越来越晚,一定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

·即使他已经熟练掌握上网技巧,并且在查资料的时候明白了总设计师头衔的含义·更多的还是对整个品牌设计方向的把控,真的落实到陈景焕本人亲力亲为的设计,恐怕也就那么几件。

·究竟在忙什么,一天到晚不回家··易澄听不下去窗外扰人的雨声,干脆爬起来重重关上了窗子·佣人都已经到各自的房间里休息了,现在的别墅又变成了空荡荡的样子,他还是习惯给陈景焕留一盏灯的感谢这个习惯,不然他一个人面对黑洞洞的别墅恐怕会更加害怕。

·他懒得穿鞋,光着脚忍受地上的一时寒凉,走进琴房里掀开琴盖,手指触摸上黑白键开始一个音一个音的演奏·原先他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希望能通过练琴的方式和陈景焕比肩,本来他是对钢琴不感兴趣的,没想到后来却弹着弹着,反倒寻摸出了其中一点乐趣。

·弹琴能让他的心情平静下来···陈景焕泊了车从车库里面出来,带着雨里沾染来的一身寒凉,刚一进门就听到了一阵琴音,他皱了皱眉,随手将大衣丢在了衣架上,三两步奔着琴房过去。

·这么晚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原本流畅的琴音被人中断,易澄回过头去看他···男孩仗着房间里面的温度不算太冷,衣服穿得松松垮垮,纯白的睡袍挂在身上,一双白嫩纤细的小腿从衣服底下露出来。

他侧身坐在钢琴凳上,两只脚悬在空中晃来晃去,右脚踝上一条银色的细链反着光···等你·他开口回答,声音不大,可是在空荡的房间里面却异常清晰。

·不是跟你说我有事,让你先睡··陈景焕现在烦闷的不行,他今天刚接到了他母亲的电话·母子两个人的关系算不上特别亲密,更多的时候,这位女设计师的注意力会放在她的品牌和她的设计上,对儿子的事情反而不那么上心。

·可是,有一件事,还是值得她过问的陈景焕的婚事···二十七八岁的年龄放眼中国还好,但是在他母亲的国家,这个年龄又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大多都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

·陈景焕对结婚的事情一直不怎么上心,甚至在他看来,一纸结婚证就跟谈判桌上的合同一样,双方互利互惠,争取最大利润·可自从被易澄先前那么一闹,他想起来沈雅初,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今天和母亲谈起来这件事,他的意思也只是说再等等···你有喜欢的人了电话另一头的女声难得带了点八卦自己儿子的轻松,之前和你谈这件事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没有···陈景焕对于这个问题倒是回答得斩钉截铁···第42章··挂断电话并没能让陈景焕的心情得到缓解,此时此刻,看到易澄那双晃动着的小腿让他感觉心中的烦躁又莫名腾起几分,他的视线顺着男孩小腿肚的弧线划过,最后停留在那个挂在纤细脚踝上的银链上,目光中带着些黏腻的意味。

··为什么不穿鞋···男人皱起眉,单膝蹲在易澄面前,他伸出手捏住易澄的脚踝,果然,已经是冰凉一片:照顾好你的身体,这种话不需要我来告诉你吧。

他抬头看向易澄,隐忍着怒火···他不明白易澄究竟在想什么,最近这些日子里事事都在同他作对·对他的问话爱答不理也就算了,现在竟然拿自己的身体来赌气他的天使,他的身子也是属于他的,拥有瑕疵的身体会让一切变得没那么完美。

·就算是易澄自己,也没权利这么做···发现易澄对他的斥责毫无反应,陈景焕动了怒,他用力捏在了易澄的脚踝上,冰凉的金属链硌在薄薄一层皮肤上,男孩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可偏偏看到陈景焕这么生气,易澄忍受着疼痛,竟然生出了一丝快意,他咧嘴笑了一下,故意用脚尖抵在了陈景焕的胸口···你只允许自己晚回家,却不允许我晚睡。

易澄的声音很轻,就像是个不满高压教育方针的叛逆期少年·他感觉到陈景焕在被他碰到一瞬下意识向后仰了身子,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复杂·坏心眼的,易澄又故意用脚尖在男人的胸口上蹭了蹭。

·陈景焕扣住了易澄乱动的脚,他知道眼前的男孩在想什么他一直在避免和易澄在这件事情上起冲突,可近来男孩的挑衅变得愈发明显·有好几次陈景焕都看见易澄故意拿了他的衣服穿,除此以外,男孩还用尽各种办法对他暗示那种事。

·如果陈景焕沉了声音,他眯起眼睛危险地盯着易澄,如果你再这样闹的话,我会立刻答应结婚的事·他的话音刚落,果然,易澄整个人一下僵直了身子。

·陈景焕看着男孩苍白的脸,有些后悔将话说得这样难听···有的时候,人和人在观念上的一点偏差,都会如同那只在南美洲煽动翅膀的蝴蝶,在接下来的事情上卷起一场轩然大波。

这就像是陈景焕本人并不能完全理解,为什么易澄要将婚姻看做是那样重要的东西,所以当他话一出口的时候,也没有想过男孩会因为一句话改变选择··那天,陈景焕抱着总算安分下来的易澄回了房间,气氛一度很凝重。

其实,就在易澄爬起来弹琴的时候,家里面的佣人就已经惊醒,只是他们对于陈景焕和易澄的事情并不敢插手···实际上,在这里照顾易澄的女佣一直不能理解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看似是情人,每天晚上都睡在一个房间,可她每天早上去收拾房间的时候,又会发现两个人其实什么都没做。

·他们揣摩不透陈景焕的心思,在这种事情上没法插手···所以当他们听到房间里面传来很大一声物品碎裂的声音时,也犹犹豫豫不敢出去···易澄把陈景焕放在床头做装饰的画给砸了。

·一切都好像是突然爆发,他在被陈景焕放到床上之后,身子碰到床垫的一刻,他就像是触电一样又爬起来·他直立站在床上,直接伸手取下昂贵的油画摔在了地面上。

画框碰到一旁的柜角,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碎玻璃和木头渣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这还不算完,易澄在砸过这个之后,似乎依旧没有过瘾·他又蹲在床上,讲床头柜上摆放的小物件挨个砸了出去,然后他撕了枕头,砸向陈景焕,枕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拍在陈景焕的胸口上,棉絮如同飞雪,洋洋洒洒落在陈景焕身上。

·男人面无表情站在门口看着他···易澄红着眼睛看向他,嚷道:陈景焕,你到底还想我怎么样他是真的想问这个问题,他知道陈景焕怎么看他,他看向他的目光里有爱有欲,可是压抑更多他想要个绝对纯洁完美的神,为此他宁愿压抑住他自己的人性。

·我是人,我只是个普通人·他站在床上,拽住陈景焕的衣领,歇斯底里地重复,你能不能别把我当成你金丝笼里的摆件···男孩的声音弱了下去:求你··陈景焕一直没有动作,直到易澄打算跳下床去,他一把将他掀回了床上:闹够了没有男人的力气很惊人,易澄被他压住了手腕,根本没有办法挣扎,他只是瞪着一双含着水汽的眼睛看着他。

·房间里骤然安静,两个人的呼出的气息交叠在一起,就像是一根潜滋暗长的藤蔓,攀附在两个人中间,互相拉扯,稍微一用力就会被勒到窒息···陈景焕回头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如同被狂风席卷过,室内那些昂贵的装饰品在易澄几分钟的破坏中,就变成了一地的碎片。

在这其中不乏有陈景焕自己的创作,比如床头的那副画,是陈景焕自留下来的作品,它曾经被挂在画展的墙壁上,最后还是被陈景焕又带了回来···非卖品···要是有陈景焕艺术品的狂热粉丝得知这样一幅画就被这样损坏,不知道要对此怎样的痛惜,可惜,当事人双方好像都没有考虑这些。

·你要是敢下床踩到这些碎渣子,我就把你锁在床上,让你哪也去不了,你听明白了吗陈景焕的面色吓人,平日里易澄根本没见过这个样子的他,在怒气被发泄出来之后,他又没了和陈景焕硬碰硬的勇气。

·男孩仰面躺在床上,打量着陈景焕的动作,目光中满满都是防备···他听见男人好像叹了口气,随即叫了佣人进来打扫·易澄知道,一切都会在第二天恢复原样,房间里所有损坏的东西都会换成新的,仿佛这一夜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但在他心里永远不是这样的··有一个想法,忽然在他的心底开始萌发,实际上这颗种子早已经在他心里生了根,就在等待着爆发的一刻。

·第43章··他准备闹一场离家出走···易澄并不是突发奇想做出这个决定的,相反,他犹豫了很久·久到又是另一个秋天,乔伊斯的秋冬发布会即将召开,陈景焕好不容易长时间待在家里,领着他在房间里面画草图,然而易澄却仿佛一只僵硬着的提线木偶,无论陈景焕怎么要求,他都只是仰面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不愿意配合陈景焕他已经看到了那些铺天盖地的消息···所有的时尚杂志都在谈论陈景焕和沈氏的联姻,虽然不乏有关注其中商业价值的,但是更多的人还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八卦本身上。

陈景焕,这个名字在时尚界简直就是自带八卦体质,可无论他之前和情人们有多少传言,都从来没人将婚姻二字放在他身上···这是头一次有这样的传闻,而当传闻越传越久,越传越广,当事人却一直没有出面澄清,这条消息的真实性就仿佛是被坐实了一样。

·日复一日在各种杂志的边角寻找相关的话题,易澄在最初的难过之后,开始变得不甘心起来·他迫不及待想要验证自己在陈景焕心里的地位,男人从未正面回答过他关于结婚的事,当然,他对于易澄的感情仿佛无动于衷。

·只是仿佛··之前有一天晚上,夏季的暴雨从早下到晚,空气潮湿阴冷,易澄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陈景焕的晚归仿佛已经成了习惯,不但如此,他还越来越多睡在易澄隔壁的房间里,美名其曰不愿意打扰男孩休息。

·易澄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天花板,听着窗外雨打树叶的沙沙响,没有丝毫睡意·那天,他在听到陈景焕回来的时候,故意闭了眼装睡···然后他就听到了陈景焕放轻动作走进房间的声音,他好像并没有发现易澄的小心思。

虽然男人的动作已经足够轻巧,可易澄还是能感觉两道来自床边炽热的目光,随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太安静了,易澄装睡几乎要变成真的睡着··就在睡意朦胧之中,他听到了布料悉悉索索的声音,接近着,男人稍显沉重的呼吸声从身侧传进易澄的耳朵。

睡意全无,这点动静听在他的耳朵里如同一声响雷,男孩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紧闭着眼睛,易澄感觉眼皮下一阵湿润···他不明白陈景焕做这些事究竟是在干什么,倘若是真的对他没有感情也就算了,可是,明明陈景焕对他的感情就不止什么该死的虔诚信仰,明明他们就是鲜活生长在人间的普通人陈景焕却偏要执着于他对自己虚幻艺术世界的构想。

·从来没有什么神···他不是神···所以他没有办法再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折磨着自己,他不想看陈景焕和一个根本不相爱的女人结婚·这一次,他想要赌一把,赌上自己可能真的会失去陈景焕,失去现在优渥的生活。

·十月初的一天,气温已经逐渐转凉,易澄顶着一双干涩的眼睛醒来,他昨晚忐忑得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今天是一个晴朗的周六,陈景焕由于秋冬发布会的原因必须要去国外参加乔伊斯总部的会议,在前两天的旁侧敲击下,易澄得知陈景焕这次出差估计要至少三天的时间。

·三天,足够他做出很多事情了···司机照常在门口等他去上钢琴课,将近两年的接送,除了之前被篮球砸到之外,在没有出什么意外·而自从今年年初从海岛度假回来,易澄好像对钢琴课没有再那样不情不愿,相反,他每天都会很积极地准备去上钢琴课,再准点出现在学院门口等待回家。

·所以家里面所有的下人都以为这将是普通的一天,易澄非常顺利走出了家门···他在学院门口下车,冲着司机挥了挥手,脸上还带了点笑意·黑色轿车在得到示意之后缓缓起步开走,易澄向校门里面走去的步子停住了,他在看到黑色轿车驶远之后,挪动了步子,向校门的反方向走去。

·他的神色有些慌张,这样一头白发的男孩在人群中想要不显眼都困难原本已经逐渐习惯旁人好奇的打量,在今天这样一个时刻,那种久违的焦虑感又回来了。

·易澄咬住下唇,他伸手将帽衫的帽子扣在了头上,又拉扯了几下,试图将自己的头发全部遮起来···他早在之前就偷偷查好了路线,现在,他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去一条街外一家小银饰店。

银饰店就隐藏在一群老式居民楼中,是一家私人开的小门脸···易澄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用力推开了大门·他已经太久没和陌生人打过交道,尤其是现在只身一人,他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在打颤,也不知道究竟是激动还是紧张。

·门里面传来了一声哎唷声···易澄吓得赶紧又退了回去,他僵直在原地,刚刚推门的时候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或者说是人···这他妈的真是人逢倒霉几句掺杂着谩骂的年轻男声从门里面传出来,喂,你在外面站着干嘛呢··易澄面前的大门被骤然拉开,他抬眼看见一个和他同龄的男生插着兜站在他面前,吊着眼睛看着他。

秋天转凉的气温,这个男生却穿着一条破洞牛仔裤,上面划开的白色线头乱七八糟坠下来,看上去像是自己划开的···跟着陈景焕那么久,易澄对别人的服饰也或多或少有些关注,他下意识皱起眉,直觉认为这个男生不太好惹。

·操·眼前的男生跺了跺脚,拉着敞开的大门,你到底进不进来,都要冻死了···进·易澄连忙点头,侧着身从男生身边经过。

·银饰店里面没有商店里那种光可鉴人的柜台,所有打好的银器都像是铺馒头一样陈列在白色的布上·柜台前面做了个中年男人,架着一副圆眼镜,专心致志拿着抛光的工具在处理手中的银饰。

·易澄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男孩,只见他手里面拎了个包,重重放在柜台上,目光落在易澄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易澄猜他也是店里面的顾客,半天没说话,想等着他处理完事情自己再跟掌柜的说。

·那男生不耐烦地冲着易澄扬了扬下巴:你进店里来干嘛,快点先弄,弄完了赶紧走···小子坐在柜台后面的男人总算有了反应,他呵斥了一声,你少在这坏我生意你好,你有什么事吗男人推了推眼镜,转头看向易澄。

·易澄怯怯看着他,最后伸出了自己右手,将手腕上的镯子露了出来:这个,您能帮忙打开吗··第44章··掌柜听了他的话,手里面的活儿没停,嘟囔了一句:买的时候没有扣吗··这可就问到点上了,易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镯子的由来。

当时带上的时候,他还不太明白其中的深意,后来慢慢明白陈景焕制作这个镯子的目的时已经晚了,他知道这个镯子代表着他和陈景焕畸形关系的开始··这上面有定位器,他心里清楚得很。

·没有他艰难地开了口,这个,这个是别人送的···别人送的也是买来的啊·掌柜笑了起来,没有扣你怎么戴上去他话说了一半停住了。

··掌柜的像是看到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将手里的工具扔进一旁的抽屉里,倾斜着身子,抚上眼镜仔细端详着易澄手上的镯子他做了什么多年的银饰,怎么看不出来这个镯子的雕工之精细。

·确实,不像是从市面上能买到的普通饰品···掌柜干脆走到易澄的身边,对着镯子观察了半天,皱起眉头:你这个镯子要想弄掉,只能钳断了啊他看向易澄的神色变了变,现在市面上的镯子一般都有搭扣,方便干活的时候脱下来。

而男孩手腕上的镯子非但没有搭扣,连接的地方还是一个小锁,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的金属做的···易澄抿嘴站着没说话···倒是一旁看戏的男生接了话茬,他啧了一声:你这手环咋回事啊,还带个小铃铛,跟个狗链似的。

·臭小子,你还想不想我接你的生意掌柜骂了一句,他跟易澄道了个歉让他稍等,转身就去拿了男生带过来的袋子,从里面掏出好些女人的饰品,码成一溜,又放在秤上称了称。

·行了行了,你差不多看着给就得了·男生出声打断,最后从掌柜手里抽走了一沓钱放到自己的包里,这回的动作看上去总算小心了些···拿了钱赶紧出去,别影响我生意。

·被骂的男生却只是耸了耸肩,假装没听见,单手撑着旁边的柜台一跃而上,坐在桌子上还晃着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托腮看着易澄,对上男孩怯生生的眼神,不但不回避,还冲他歪嘴笑了一下。

·掌柜吹胡子瞪眼拿他没办法,只好转身绕回了易澄面前,盯着镯子,喉头滚动一下:真要弄断这可是件可遇不可求的艺术品,就算是他这个跟银饰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的,也不敢说自己见过多少件这种品质的银饰屈指可数。

·易澄垂眼看着手上反着光的银镯,犹豫了半天,直到他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点了头···本来如果只是银的话,很好弄断,但是可惜在镯子里面包裹着另外一种硬质金属,掌柜的用工具敲敲打打半天,最终也只能拿了小钳子过来。

易澄听到那人一声叹息,他闭上眼睛,突如其来的痛苦仿佛是那把钳子夹断的不是镯子,而是他那颗脆弱的心脏···喂老头,你小心点,你是不是钳到人家肉了一旁坐在柜台上的男生出声提醒,他看见易澄那个表情,差点以为要见到什么意外事故现场。

·没没有···镯子在掌柜猛地一使劲中应声而裂,易澄看着那个坏掉的镯子,大脑一片空白·他,就这样弄掉了陈景焕在他身上落下的印记。

或许,他应该感觉到轻松的,但是事实却恰巧相反,他觉得空落落的,像是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知道凭借男人的心思,是绝对不会在他皮肤上留下任何不可祛除的痕迹,镯子和脚环已经是他最后的表达直到这个时候,易澄才意识到原来他和陈景焕之间的关系如此脆弱。

·是不是舍不得了,唉,小年轻干事就是毛毛躁躁·掌柜将手里碎成两半的镯子用细绒布仔细擦好,感叹一句,舍不得也没办法喽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坏了的东西能修成完好如初的样子呢。

·你这镯子,是你自己留着,还是放我这了掌柜多余又问了一句···易澄站在原地,只觉得右手上一阵轻飘飘的感觉,而相反的,右脚踝上的链子却如同被灼烧过,贴在他皮肤上烫得生疼。

他原本打算将这两样东西一并摘取,可一想到,如果真的摘了,他和陈景焕之间最后那么点联系也就没了···他恨自己不够果断,没办法下定决心离开这个男人·即使是在这种时候,他还抱着卑微的希望,希望陈景焕能现在就从大洋另一头飞回来,他能抱住他,告诉他,从今往后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求他不要离开。

·放在您这里吧我,我不要了···易澄出声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原来已经沙哑成了这个样子,他默默将右脚收回,两只脚并在一起,看上去相当局促:能不能抵掉这次您的工费平日里吃的穿的都是由陈景焕直接给他安排,他自己身上只有很少一点钱,还是之前偷偷攒下来的。

·行·掌柜爽快地答应下来,说起来还是他赚到了···走出银饰店的时候,易澄只觉得步履沉重,他一个人面对着川流不息的车流,抬头仰望就是被水泥建筑侵蚀过的天空,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

一切都好像又回到了原点,离了陈景焕,摆在他面前的头等大事又变成了生存两个字···他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他希望能用一场离家出走换来陈景焕识清他自己的心意,另一方面,他又在想,如果陈景焕真的不找他,那他就从此开始新的生活有手有脚,总不至于饿死街头。

·正当他低着头走路的时候,忽然有人拍在了他的后背上···喂,你是怎么回事啊··易澄转头就看到了那个刚刚在银饰店里面的男孩,直到这个时候易澄才有机会近距离仔细打量他,男生一张脸长得英气,只是挺好看的鼻梁上却贴着一块创可贴。

他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头发染的棕色有些掉,看上去斑斑驳驳···易澄没忍住后退一步,他有些怵他,毕竟男生这副打扮看上去就不像个正经人家的孩子···啧。

男生冲着他挑了挑下巴,我看你倒像只被赶出来的流浪猫,还是个生了病的有地儿去吗他毫不忌讳在易澄面前提起他的病,甚至还贴过去仔细看了看易澄与众不同的瞳色。

·易澄被他突然靠近的动作吓得慌了神,一时间定在原地···没地儿去的话,跟我走吧···第45章··不进去,我没钱···天色已经逐渐暗下来,沿街的路灯和霓虹招牌一并亮了起来。

两个男生立在一家用赤红色灯线串出来的招牌下面,易澄认得招牌上网吧两个大字,虽然从来没走进去过,可是光凭印象,他觉得应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至于为什么两个人竟然结伴待了这么久,还得从银饰店里出来说起。

·本来在那个男生开口问他要不要跟他走的时候,易澄第一个想法是,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坏主意,第一时间就拒绝了·但那男生却不依不饶,说是什么相见即是缘,非要两个人一起吃一顿午饭才算了。

··易澄拗不过他,想着反正也不知道去哪里,总归两个人是同龄人,甚至那男生看上去还要比自己小一些,只要不单独去没人的地方,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

·没想到,那男生说是吃饭,还就真老老实实带着他去吃饭了···这是易澄第一次在市井的门脸小店吃饭,一碗牛肉面没多少牛肉,葱花香菜倒撒了不少,冒着热气。

他自从早上吃了一顿之后就一直在走路,这会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抱着大碗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吃起来···说起来,他这阵子心情抑郁,好久没有这样好的胃口吃饭了。

果然,人只有在衣食无忧的时候才会分心去想那么多情情爱爱,真的要为填饱肚子担忧的时候,反倒不觉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有多烦躁了···饿死鬼投胎··对面坐着的男生说话很不讨人喜欢,易澄皱了皱眉,却念在刚刚的饭钱是他付的份上轻声道了句谢。

·喂,我说你,不会也是离家出走跑出来的吧男生翘着二郎腿,一只胳膊肘杵在自己的腿上,托腮看着他,又是摘不掉的手环又是脚链子的,你该不会··易澄瞪着眼睛看他。

·你该不会是哪个有钱人养得宠物吧·他眯着眼打量易澄,目光就像是一头小狼审视着被圈养的家宠,轻浮又挑衅···话一出,易澄眼睛睁得更大,起身就要走,却被男生追在后面拽他:诶,跟你开个玩笑嘛,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禁逗。

·喂,你别忘了刚刚的饭还是我请的呢···我不是坏人,真的·····你总跟着我干嘛。

易澄停下来转身看他,任凭他再好的脾气现在也有些气恼了,他干脆打开了自己随身带的小包,从里面把自己带的钱一股脑拿出来,动作笨拙地数出几张摊在手里,给你饭钱,别烦我了。

·那男生不接钱,反而对着他的书包咦了一声:这你用这包就装这么点钱,也太寒碜了吧,诶,你该不会是哪家的小公子吧不是,我跟你说,你离家出走的时候,好歹也查查现在的物价吧,带这么点钱还自己一个人跑出来,这不是找死呢嘛。

·易澄哪知道自己用的什么包,外面又是什么物价·他听着男生一股脑的话只觉得头疼,转身又要走···我也是离家出走的,搭个伴吗··抬起一半的脚又放了下来,易澄总算正眼看面前的男生了。

···易澄没想到这个半路遇到的男生为他们俩找到藏身之处竟然是一家网吧,光是站在门口,易澄都能闻到里面一阵劣质香油混着香烟的味道,他往后挪了挪步子,拧着眉头以没钱为理由拒绝男生。

·那男生却轻车熟路拽着他往里拖,一边嘟嘟囔囔问了句:你成年了吧算了,没成年就没成年,反正这网吧也不怎么正规···易澄气结,这人非要把人往不正规的地方带,还说得大言不惭:我成年了,你放手他用力将男生的手从自己的手腕上扒拉下来。

·哦,带身份证了吗··我说了,我不进去···不进去你去哪啊男生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一样,你身上就那么俩子儿,小偷都不屑偷你的,你还想去哪啊,大酒店还是租房子真逗。

他身高比易澄高点,扬着下巴不屑道···易澄出来的急,哪还记得什么身份证不身份证的事情,他思考了一下,谨慎开口:网吧便宜··操,还真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主。

男生摇了摇头,又拽他,行了,跟着哥走吧,咱们进去赢点钱的···赢钱··易澄的话只问了一半,就被拽进了网吧里,这会到了前台,他在男生将身份证拍在柜台面上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问男生的名字。

他瞥了一眼身份证,姓名一行招招摇摇三个字:郁子尧···比我小···易澄在前台登记信息的时候,忽然出声来了这么一句···郁子尧惊诧地转头看他,随后一皱眉:我刚刚也没跟你一起上厕所吧。

·前台登记的网管没忍住笑出声,他看了一眼手里面两个人填的单子:小子,你旁边那个乖仔说的是年龄,也就你这样的没事往那方面想···易澄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看见身边郁子尧涨红的脸,没忍住笑了笑。

他早先就觉得郁子尧年龄不会有多大,果然,按照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算,他才刚成年没几天,自己反而是比他大了两岁···不过,很快易澄就笑不出来了···这网吧收费低,管理也一般,进来之后什么人都有,抽烟的,骂人的,甚至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大叔对着视频另一头的小姑娘大声开着黄腔。

易澄从小在山里面长大,随后就被送到了剧团,再然后跟着陈景焕就更不可能接触过这样的场面···他用手掩上鼻子,站在原地,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大少爷,还非得让人来请啊郁子尧不耐烦地把他按到座位上去。

网吧配的是电竞椅,只不过不知道被多少人坐过了,上面的皮子都被磨得褪了色,甚至在椅子上还有被烟头烫过的痕迹···我刚要了两杯泡面·郁子尧轻车熟路开了机,正对着荧光屏,连个眼神都不给易澄,你凑合凑合得了,看今晚我能不能赢钱,赢到了哥请你吃好的,赢不到,明天就接着泡面。

·你不是我哥···谁花钱谁是哥·郁子尧回呛了他一句,不再说话,专心致志盯着电脑屏幕···你这是干什么呢··摆在易澄面前的电脑连开都没开,他侧着身子好奇地看向郁子尧屏幕上花花绿绿的画面,郁子尧在里面操纵着一个人物拿着枪到处打人,网吧里面的耳机质量不好,漏音漏得厉害,易澄能隐隐约约听到里面打枪发出来的砰砰声。

·我先热热身来一把·郁子尧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开电脑啊那我这个网费不是白掏了··易澄倒是挺听话转过身去,开了机,对着一片蓝天白云的桌面发呆。

··直到郁子尧屏幕上显示出胜利的画面,再看易澄的时候,骂了一句:我靠,你别告诉我你连个游戏都不会玩···正当他凑过去想要教易澄的时候,网吧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异动,几个网管进来让几个抽烟的,先灭一会。

网吧里面有的客人开始起身匆匆离开,大部分人都摘了耳机,探头探脑看着门口···管事的网管进来安抚两句:没事,常规检查···易澄和郁子尧却同时机警起来,两个人十分默契地分开坐好。

易澄是心里有鬼,扒着郁子尧小声问道:检查检查什么··奇怪的是,郁子尧的面色也有些不好,荧光照在他的脸上一片冷白:呃,检查未成年吧,刚才不是有几个溜出去了吗。

·第46章··这晚进来的确实是几个穿制服的人,打头的民警是个经验老道的,进来溜达一圈就拎出去了几个附近的中学生·等走到易澄和郁子尧那边,刚想开口却是咳嗽了两声对面的大哥烟刚掐。

·民警抬头看了一眼机位正上方挂着的禁止吸烟,摇了摇头,也懒的多理会·他们是听到附近居民举报说有未成年上网,这才过来看看,平日里这些个小地方屡教屡不改,罚钱都罚出一大笔了。

·敲了敲郁子尧跟前的桌子,民警例行公事:请出示一下身份证···郁子尧倒也不含糊,拿了身份证就往桌子上一摊,网吧里面光线昏暗,民警眯着眼睛瞅了半天,还给他:哟,这才刚成年就跑来网吧了家里不管你··郁子尧撇了撇嘴,没理会,抓过身份证就揣回了包里,一副很不好惹的叛逆少年样。

·民警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转而又敲了易澄的桌子:身份证···易澄吓得一个激灵,他是头一回离家出走,本来在这种地方待着就足够让他不安了,哪想着还有警察来查他放在桌子底下的腿都软了,恨不得立刻就被陈景焕接回家去,想了想,又觉得就这么回去,这顿罪不是白受。

·正胡思乱想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的时候,就听到旁边郁子尧出了声:这是我哥,我妈怕我来网吧看不三不四的东西,特意叫他来看着我·他一只很自然的搭在了易澄的脖子上。

·哥这理由可够新鲜的,办事的老民警笑了笑,抬头给个正脸···易澄僵硬着身子转过去,手心里面全是冷汗。

殊不知他这么一副怯怯的模样却反而让民警放心了大半谁家这么乖的孩子能跑来网吧胡闹···我哥有病·郁子尧又添了一句,你看他那个眼睛,根本没法长时间盯着屏幕,他没开机位,就没带身份证过来,我俩一会就回家了。

·老民警看着易澄对面那个蓝天白云的开机画面,挥了挥手,没再说什么···一番检查之后,也少不了对着网管好好一顿敲打·做生意的人大多能屈能伸,管事的老板又是点头,又是道歉,总算是送走了这批来突击检查的民警。

跟客人们打了声招呼,大厅里又恢复了刚刚来检查之前的热闹···郁子尧长舒一口气,臊眉耷眼地重新拿起了鼠标,嘀咕了一句:靠,吓死我了,还以为是那个老东西又找到我这来。

·老东西易澄被吓得不轻,还用着气音问道···郁子尧戴着耳机没听清,只自顾自张牙舞爪又开始新一轮的游戏:嘿嘿,瞧把你给吓的我跟你说,这种事我有经验得很,包在哥身上,你大可放心。

·易澄心下觉得这人有点好玩,被人问的时候管他叫哥哥,民警一走,转眼又自称哥哥起来·一看就是个心思活络的,跟自己这种只认死理的不一样·他偷偷看了看身旁正在激烈开战的郁子尧,心底生出几分羡慕。

·如果要是郁子尧,肯定不会像他这样偏执于一段接近虚幻的感情···他撩起自己的裤脚,脚踝上那支银质的链子在昏暗的网吧里隐隐约约流转着亮光,像是陈景焕就在他身旁,无时无刻不再宣示着他的存在感。

·易澄端坐在电脑前面也不知道做点什么好,到最后只能点开系统自带的游戏在一旁研究俄罗斯方块·之前在没和陈景焕挑明闹开的时候,易澄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他,无聊的时候就被一旁陪着的助理小姑娘教了这个游戏,且不说好不好玩,至少是个打发时间的不错选择。

·就听见隔壁郁子尧大叫一声将鼠标扔在鼠标垫上,他摘了耳机,大笑起来:十连胜我是真的牛逼··易澄有点纳闷,转眼就听见网吧的喇叭里面播报了xxx号机位喜获赏金十连胜的公告。

他当下疑惑地偏头:你赢的··果然,没一会网管带着几个管登记的女服务生就走过来,不但免了他们今晚的网费和住宿费,还拿了个红包过来。

周围正在上网的客人也都往这边瞧,还有几个跟他玩同样一款游戏的男生,巴巴跑过来想要和郁子尧加好友,这个正在兴头上的大男生仰了脖子站在那里,骄傲的不行···易澄看着被拍在自己面前的几张粉红色纸币,有些发懵:你干嘛··给你的。

·我不要·易澄说着就要递回去,虽然他是在人情世故上缺了点概念,但是他也知道这个钱是郁子尧赢的,自己拿了又算怎么回事···见者有份。

郁子尧不接,上次我在另外一家网吧玩,隔壁的大哥一直在那里跟我啰嗦,屁话特别多,害得我都没发挥好我就喜欢你这种安静的书呆子。

·书呆子易澄又不解了···郁子尧一挥手,靠了过去:得了,今天晚上哥心情好,教你玩玩,就当免费收个徒弟。

·易澄真是后悔自己答应了郁子尧的话什么教他,简直就跟当众处刑没什么区别·易澄在游戏上面实在没什么天赋,几轮下来,那双在钢琴上还很灵活的手,放在键盘上就成了小脑不协调一样的神操作。

·好几回郁子尧都看得目瞪口呆,恨不得亲自卸了手接在易澄的手腕上···才玩一会,易澄就关掉了界面:不玩了···呃,你确实是别玩了,这看着挺好看一双手,怎么就是个摆设呢。

郁子尧这张嘴说起话来半点不饶人,去找个房间睡觉吧,凑合凑合···易澄盯了电脑屏幕一会,眼睛就不舒服起来,他站起身,跟着郁子尧身后去了楼上。

·哦对,我还没问你的名字···易澄···这个人,跟自己待了一天了才想起来问自己的名字·易澄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背影,叹了口气。

·网吧的住宿条件实在很差,几个人一个房间还都是上下铺,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酸了吧唧的味道,易澄差点吐出来·然而再差也没有办法,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只能先凑合在这里落脚。

·窗外已经是深夜,就连远处大厦的灯光都灭掉了,易澄看了一眼表,这才反应过来已经是凌晨两点半平日里他从没在这么晚睡过,稍微晚一点,就被陈景焕盯着睡觉去。

·想起陈景焕,易澄的大脑就开始止不住的想更多东西,他现在在哪在干什么有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不见了呢还有,如果发现了他又会有什么反应··想着想着,易澄抵不过席卷而来的睡意,在一片混沌中睡着了,就连房客如雷的鼾声都没听见。

·后来的几天里,他和郁子尧真的如同两个逃学又离家出走的少年,白天到处去街上乱晃,晚上又回网吧·只是易澄这手游戏水平,就算是经过郁子尧千百遍教训,依旧没有长进,没两天郁子尧就放弃指导他了,易澄自己去一边窝着倒也乐得自在。

·直到有一天晚上,网吧门口又来了一伙人,只是这一次不再是民警,而是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您好是来上网的吗前台小妹疑惑地抬头看向面前一脸阴沉的男人,心底有些发怵。

来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脚上皮鞋程亮,哪里像是家里没网非要出来上网吧的人···那人开了口,冷冰冰吐出两个字:找人···第47章··郁子尧是个爱说话的,易澄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需要担心找话题的问题。

两个人虽然是在网吧这种地方,但是碍于易澄的作息时间,两个人还是到了十点左右就准时回房间,绝不多呆···如果再在电脑前面待下去,易澄转眼就会哈欠不断,一双眼睛湿漉漉看着可怜得不行。

·你还真是个被娇惯的主儿·郁子尧有点无语,撑着脑袋在他对面的上铺看着他···来网吧上网的人多半会是奔着通宵来的,上午待在房间里睡觉的反而多。

这个时间点,整个四人间里,就只有易澄和郁子尧两个人·他们俩来得晚,只剩两个上铺可以睡···易澄不习惯这边床单和被褥上的消毒水味,每次睡觉的时候,都会从背包里面小心翼翼拽出一件外套出来抱着睡。

·这是谁的衣服啊郁子尧眼睛尖,一下就认出来这件衣服不是易澄的尺寸,流露出点八卦的神情,咳你该不会是有什么恋父情结吧··什么易澄一脸茫然地抬头看他。

·啧,木鱼脑袋郁子尧不打算跟他说这些了,这几天的相处,他早就发现易澄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倒不是说他智商有问题,而像是被什么人跟过度保护了一样,在某些方面跟一张白纸也没什么差别。

·我问你,你说,你这看上去之前家境不错的,又细皮嫩肉,肯定没人虐待你,干嘛学我们这帮小流氓离家出走啊··易澄没忍住笑了,哪有人会自己骂自己流氓的。

·郁子尧见他只笑不回答,急了,身子又往前探了探,看着很像是要从床上掉下去了一样:你倒是说说啊···你又为什么离家出走易澄谨慎地回答道,他不想将他和陈景焕的事情讲出来,再怎么不懂事,他也知道他和那男人的关系是不正常的。

·我没家·郁子尧脸上露出阴沉的神色,不过就那么一下,很快他就抿着嘴看向易澄···我也没··男孩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房间门外就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听上去还不止一个人。

两个人同时直起了腰,易澄的神经在一瞬间绷紧,他看了看自己脚踝上的银链···本来,在安稳度过几天之后,他几乎要将逃跑的紧张感忘掉,他还在想陈景焕,可他能感觉到这种想念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变得浅淡。

或许,在他心底始终认定了陈景焕一定会来找他,所以就连逃跑也成了一件形式上的事情···他从不想离开陈景焕,他只是个闹了脾气的孩子···郁子尧。

·房门被大力推开,敞开的房门让外面的光都照了进来,映着郁子尧一张愣怔的脸·在看清来人之后,郁子尧的眼神变得狠厉起来,就像是一只被冒犯了领土的小狼,几乎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他盯着推开房门的男人:说了别来缠着我。

·易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一双眼睛也随着郁子尧望向门外的男人···西装革履,领带系得平整,一个褶皱都没有,他周身的气息和陈景焕有些相似,那种常居高位散发出来的凌厉。

可显然眼前的男人年龄要再大上一些,比陈景焕看上去还要严肃,他只是个纯粹的生意人,行为举止中都带着某种刻板的老练成熟···跟我回家·男人进来第一句话就是命令的语气。

·我没有家郁子尧又重复了一遍刚刚和易澄说的话,低吼出声,那副样子将易澄吓了一跳···郁子尧这几天从来没再易澄面前发作过,突如其来的争吵,让易澄感到无所适从,他下意识向床头挪去,又想要将自己缩起来。

·而门口的男人却反而被他的动作所吸引,他抬头看过来,在看到易澄的一瞬,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一点细微的松动:你叫什么名字··祁濯怎么哪哪都有你,我跟你说了,我没家,从前没有,以后也不需要郁子尧怕他再找易澄的麻烦,翻身跃了下来,走到男人面前直视他的眼睛。

郁子尧个子不矮,和男人面对而立竟然没输了气势,你他妈是我谁管这么宽···面对郁子尧的辱骂,那男人却全都当成了耳旁风,他只是从身后的秘书手里,拿了一份文件放在郁子尧面前:这是你父亲留的遗嘱。

·郁子尧抿了抿嘴,似乎在隐忍什么,最终还是低下头和男人走出去,两个人在楼道里的谈话变得模糊不清起来···易澄看着半阖的房门,忽然从心底升起惊恐的情绪之前逃出来的时候意气用事,根本没想太多,眼下陈景焕没有音讯,也不说找他。

如果郁子尧要走,剩他一个人又要去哪里··明明是易澄主动逃走的,但他这会却又在心底埋怨起陈景焕的不作为陈景焕,会不会真的不要他了··易澄只觉得委屈得不行。

·郁子尧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易澄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翻了个白眼道:怎么着,就这点小场面就把你这个小少爷给吓到了他现在心情实在不怎么好,但面对着易澄语气还算缓和,只是说出来的话一如既往的不中听。

·是你的朋友吗··郁子尧哼哼唧唧应了一声···他也拿不准那个男人的主意,实际上,他俩也没见过几面,几次见面的经历也都不怎么美好,除了吵架之外,郁子尧还真对这个男人不怎么熟悉。

·祁濯站在门口等着郁子尧收拾东西,却仿佛对床上坐着的男孩十分感兴趣,他光明正大打量着他,把玩着手里面一个装饰戒指·忽的在面上露出点笑意,像是想到了什么:你有地方住吗··他这话是看着易澄问的,易澄愣了神,下意识摇了摇头。

·那你要不要跟着子尧一起来我家暂住他顿了顿,才又说下去,暂住一段时间,反正他也得回去我那里···郁子尧立刻回嘴:别叫得好像我跟你很熟一样等我拿了那老东西的钱,立刻就走,谁要跟你暂住,一、段、时、间。

他加重了语气,咬着最后几个字说···那老东西生前不管他,死后倒是又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起来,烦人得很···祁濯还是没理他,只是看着易澄又问了一遍,难得的好语气:我受人委托照顾子尧,你是他朋友,为你提供帮助也是应该的。

·第48章··已是深夜,别墅区一幢一幢的房子本就离的远,此时街道上也没有车,安静得如同一座空城·陈景焕站在阁楼的工作室里,手里面捏着一朵早已干枯的红玫瑰,那花是经过处理的,可以摆放很久。

但花形并不完整,显然在它烘干之前就有了损坏···男人的手指捏在细软的花茎上,直到手指被花茎上未经拔除的软刺扎出几滴血珠,他才终于将玫瑰放去了一边的白瓷瓶里。

·他在后悔···后悔没有提前将花茎上的每一根刺都拔除,本来以为花店里受过修剪的玫瑰,成长起来的硬刺都已经被剔除,剩下的软刺并不碍事·哪知道稍微按压之后,那些看上去青涩软弱的刺也会变得锋利,在不经意之间刺入皮肤,带来一阵痛感。

·他看的到易澄的位置,实际上,当两个定位点分开的时候,陈景焕就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连夜从国外飞回,他去寻了那家银饰店,再从他脚环上的定位追查过后,陈景焕已经全然了解易澄目前的处境。

·他本想等易澄自己受不住在外面的生活,回来找他,然而男孩却仿佛挣脱笼子的鸟雀,或许一开始有所不适,可自从感受过那无垠的蓝天之后,就不再贪恋那点笼子里的食物。

·陈景焕不得不承认,他的内心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安感,他想,他应该要使出些手段了·他得让易澄知道,无论他跑到哪里,他都会找到他···趁早断了他这个念头。

·陈景焕对着漆黑一片的夜,目光深沉·从易澄离开的那一天算起,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他的耐心有限,是时候结束掉这场闹剧了···人你接到了吗··嗯。

祁濯拿着手机走去露天的平台上接电话,你打来的正是时候,这两个小子刚被我安顿下来···他陈景焕顿了顿,他怎么样最终还是担心大过了别的情绪,陈景焕揉了揉眉心,忽然有些唾弃这样忧心忡忡的自己。

·你的小天使啊·祁濯用戏谑的语气调侃道,谁叫像陈景焕这样的艺术家总是自诩懂得所谓情怀,总是嘲笑他们这些商人太过重利·而如今看来,艺术家也有搞不清内心的时候,什么缪斯,什么神简直荒唐。

·不过是钟爱二字而已···世界上爱的种类多了去了,哪里差他陈景焕这一种与众不同的··跟郁子尧那个小混蛋比起来简直乖多了,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都想放在家里多养两天,好让那个喂不熟的狼崽子学学,别整天就知道给我添乱。

祁濯和陈景焕说话的时候,语气相对缓和很多···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是同一种人···明天我去接人·陈景焕没理会祁濯的调侃,他叹了口气,谢谢,这次算我欠你。

·祁濯那张脸上露出点狡猾的笑意:欠,倒是立刻就有还的办法···陈景焕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心里的想法,他皱了皱眉:多追加三千万,回头我让人拟新的合同。

·大方·····后半夜好像下起了雨,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一旦秋天下了雨,就意味着马上就要入冬,天气迅速转凉,不给人一丝喘息的机会。

·易澄在睡梦中并不安稳,虽然脱离了网吧那种乌烟瘴气的环境,祁濯的家的客房足够大也足够舒适,但是他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冥冥之中,他总有一种预感,当他再仔细思考的时候,窗外的一声惊雷,将他吓得心跳飞快。

·郁子尧倒是个贪睡的,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易澄听着自己的呼吸声混杂在雨水的声音中,一遍一遍在心里数着自己的心跳·到了快要黎明的时候,他才总算陷入了梦乡。

·而他不知道,就在他睡着没一会,祁濯家的别墅里就来了客人··通常来讲,失眠之后的浅睡往往都很容易惊醒,而易澄却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昏迷一般,身躯在梦境中不断沉浮。

他好像置身于很大一片玫瑰田中,放眼望去,全都是一片猩红,玫瑰灿烂的盛放,越长越高,逐渐盖过了他的头顶···他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粘在了一张蛛网上,越收越紧的网,让他动弹不得;他想要呼救,张开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

最终,他只能看着那片如火一般的红色将他吞没,直到窒息··醒来的时候意识一片混沌,易澄眨了眨眼,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可是再去回想梦里有什么却变得很艰难,他在头痛之中放弃了思考。

意识逐渐清醒,易澄盯着熟悉的天花板,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他想要挣扎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如同被人灌了铅一样,难以挪动·好不容易直起身倚在床头上,他却惊恐的发现,这个房间是如此的熟悉它本不该这样熟悉,他应该在祁濯家陌生的客房里。

·可他现在,就在陈景焕的别墅里,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来的···醒了··男人的声音忽然在房间里响起,易澄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跌跌撞撞就想往后缩,却在挪动的过程中,发现了自己本来应该空荡荡的左脚上,多了一个脚环,它和自己右脚踝上的脚踝中间连着一条金属链,使得他的两只脚没有办法分得太开。

·也许我下次应该在床尾修个柱子栓着你·陈景焕知道镇定剂的药效已经过去了个差不多,他一步一步走到床前,目光中带着怒意,为什么要跑,你还想跑到哪里··他突然拔高的声音让易澄没忍住颤抖起来。

·可或许是这两天与郁子尧的相处让易澄也有了改变,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吼了回去:如果你还要和那个女人结婚,我就还要跑若非不得已,他怎么会愿意离开陈景焕,他爱他,也怕他,这样一个人,他怎么敢离开。

·他睁着一双含着水光的眼睛仰视着面前的男人,他觉得自己真是病入膏肓了竟然到了这个时候,心中还有些窃喜陈景焕这副因为自己而发怒的样子···第49章··脚踝上拴着的铁链简直是无妄之灾。

·易澄干脆仰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本就不想离开陈景焕,甚至脚踝上留下的脚链也是他留给陈景焕找自己的线索虽然现在看来,恐怕是没有留下这条脚链也是一样,陈景焕仿佛在他身边筑起了一道高墙,将他困在里面密不透风。

·最让他难过的是,他怎么都没想到郁子尧也成了那筑在高墙上的一块砖···易澄在床上躺着不动弹的时候,总在回想郁子尧那张看上去就充满少年气的脸·他以为,这会是他交到的第二个朋友,交付了他可笑的信任,换来的,却是对方亲手将他送回陈景焕身边。

·虽然在这件事上,易澄确实是冤枉郁子尧了···这个男孩在第二天得知了祁濯的行为后,勃然大怒,就算祁濯跟他说只是将易澄送回家去,郁子尧还是咬着牙质问他为什么在没经过自己同意的情况下,私自安排他朋友的去处。

·管好你自己的事情···这是祁濯留给郁子尧的忠告·他不想让郁子尧再插手易澄和陈景焕中间的事情,那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连他看着都嫌麻烦。

·但这些易澄是一概都不知道的·他只觉得一切都是陈景焕布下的网,只等他自己往里钻·他看向陈景焕的眼神里多了些戒备,可他还是喜欢盯着他看,而男人这几天也似乎是将工作都搬回家了家里,这让易澄多了点微妙的情绪。

·你还要跟那个女人结婚吗易澄半倚在床上,身后的枕头蓬松柔软,几乎将他半个身子都陷了进去···陈景焕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不是一件说算了就算了的事情·婚姻这件事对于普通人来说,尚且都是大事,更何况这一桩没什么感情基础的婚姻实则关系的是两个公司的重要商业合作·消息已经放出,现在又要取消,其中关乎利益的弯弯绕绕,陈景焕很难跟易澄讲明白。

·他主动想要取消联姻,沈氏就必将借题发挥,提出来的赔偿简直是狮子大开口·而乔伊斯这两年才刚在东方市场上立足,这次秋冬季的设计稿又由于易澄正在和他闹脾气,出来的定制系列虽保持了正常水准,却也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市场给出的预估并不算景气。

·陈景焕不可以再在解决这件事上出任何差池···实际上他这两天已经忙的焦头烂额,陈景焕不得不承认,他在商业上面的天赋可跟他在艺术上的相差甚远···你很擅长给我添麻烦。

他这样告诉易澄···于是在陈景焕的疏忽中,他几乎没有意识到易澄微妙的变化·他也从来都没想过,当一根紧绷的弦被拽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哪怕是稍微再一用力,都有断掉的可能。

·易澄的胃口日复一日的变差,原先最爱吃的甜点,现在尝在口中没有甜味只剩油腻·从一开始他奋力和陈景焕争吵,让他把拴在他身上的链子取下来,到后来易澄已经懒得理会,就算脚踝中间的链子早已经被取下来,他却仍旧躺在床上不怎么动弹。

·陈先生·女佣端着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和陈景焕在楼梯上打了个照面,她低了低头,不想在这个时候多事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别墅里近来的气氛很不对劲,家里供着的小祖宗情绪一直很低落,可偏偏陈景焕却装没看见。

·餐盘里面的饭菜几乎一点都没动,米饭本就盛的不多,只被人挖了两勺子,肉几乎没动,只有青菜被夹走了两筷子还能看出来···陈景焕只瞥了一眼,眉头就皱起来:这点东西,喂猫呢··易先生最近胃口不好。

女佣想了想,到底还是心疼起那个成天蜷在楼上的男孩,提醒道,每次送上去的饭都不怎么吃,您去哄哄他吧·她怕易澄是在和陈景焕闹矛盾,可是闹矛盾又哪里至于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她猜错了,这件事还真不是易澄有心要和陈景焕闹矛盾。

·实际上,易澄现在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用来发呆,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就像是罢工了一样,每日里要么就是想要睡觉,要么就是想要放空·偶尔,他会下楼弹个琴,弹得曲子清一色全是肖邦的慢板,若是要其他人听了,怕不是会觉得这个弹琴的人有多苦大仇深。

·他看着那些送上来的饭菜,知道它们被厨师做的很可口,颜色也很喜人·可是,每当他试图多吃点饭菜的时候,胃就像是被人在腹腔里颠倒过来一般,翻涌不停。

最终,他还是放下了筷子,决定不自己难为自己去吃这些东西,而他也将吃不下东西的原因归结给了长时间窝在床上不活动,所以才没有胃口···房门被人敲响,易澄从半睡半醒之间清醒,他听得出那脚步声的主人,他的眼里有了点光彩。

·然而陈景焕进来却是阴沉着一张脸,他将刚刚端下去的餐盘重新摆在了易澄面前:你想要和我闹多久餐盘触碰到木头桌子,发出了一声脆响。

·都已经入冬了,易澄还是和刚回来一样整天垮着脸···陈景焕已经很久都没有设计出新的作品,他画了成百上千张草稿,到最后怎么看怎么不满意,全都丢进了垃圾桶里。

这种内心烦躁加上灵感枯竭的感觉,让他几乎难以正常思考,他每日每夜把守在易澄身边,他盯着他,却不能从他身上再感受到那种让他亢奋的感觉···我没胃口。

·易澄给出的答案也很坦然,他已经可以很从容的拒绝陈景焕的要求,反正他笃定了那男人不能真拿他怎么样,他甚至舍不得伤他半根头发···他看到陈景焕捏着盘子边的手紧了又松,像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怒意,易澄的眼神飘到一边去,放在被子底下的手有些打颤:你和沈小姐的事情怎么样了这事几乎成了他的执念,他一直在等陈景焕一句肯定的话。

·过两天,签了新的项目合同就当从来没有过结婚的事···第50章··室内的气氛安静了一阵,易澄本不期待陈景焕能给他一个直白的回答,毕竟,男人已经回避了这个问题很久。

突然从陈景焕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简直如同被惊喜砸中了脑袋···他愣怔了一下,随即在脸上露出这些日子里难得见到的笑容···陈景焕看着他笑起来的弧度,心情莫名也放松起来,暂时不想追究易澄这两天不吃饭的罪状,他的手掌落在易澄的头发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递到易澄的头顶上,带着让他心安的魔力。

·之前男人竟然开口解释起来,之前没有跟沈氏确定这件事,所以没跟你说·话刚出口,陈景焕看到易澄蓦地亮起来的神色,转念一想,自己这么告诉他,岂不是在鼓励他以后没事就用离家出走跟自己闹脾气吗··只此一次,易澄。

男人的面色沉得吓人,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通通都可以直接告诉我,但是,若你再动起要离开的念头··我想要你·易澄轻声打断了他,亲我一下,好吗他的目光中带着恳切,一双眼睛里只盛得下陈景焕一人。

可他知道陈景焕不会回应他,与之前无数次明里暗里流露心意之后的结果一样,眼前的那人只是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仿佛没有听到他所说的话一样···于是易澄在男人的沉默不语中,缓缓起身吻上了他的唇。

干燥而柔软的触感,他小心舔舐了几下,甚至忘记了呼吸···陈景焕的喉头动了动,他不着痕迹将男孩从自己身上推开,重新将餐盘摆到他面前:吃饭···易澄却因为陈景焕拒绝得没有之前那样果断而开心得不行,他的视线徘徊在陈景焕脸上,带着病态的依恋。

他几乎忘了自己胃部的不适,只听陈景焕一句话,就又重新提起勺子往嘴巴里面塞···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这些食物仿佛不能调动舌头上的味蕾,在他的嘴里都是一个味道。

可易澄还是在陈景焕的目光下,一勺一勺将饭菜送进肚子里,眼见饭菜下去大半,陈景焕拧着的眉头总算松开···易澄的脸色却比刚刚更差,他在陈景焕离开房间的下一秒,就冲进了一旁的卫生间,跪在马桶前面大吐特吐。

·白炽灯的光直直照下来,将他的影子映在地面上·胃部一阵翻腾,一下接一下的抽搐恨不得将前天吃下去的食物也一并吐出来,易澄跪在地上缓了好一会,直到膝盖因为承受着整个身体的重量而变得刺痛,他才扶着一旁洗手池的边缘,缓缓站了起来。

·他反反复复洗了半天,确认自己身上没有任何异味,才又走出房间···那时候他好像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有哪里不对,可也不知道出自什么想法,易澄并不打算解决它。

他瞒了下来,什么都没有对陈景焕说,只是等着杂志上终于出现了陈景焕否认与沈氏婚姻绯闻的字样,他心中一块大石头才总算落了地···紧绷着的弦忽地放松,他在有一天早晨终于直愣愣倒在了陈景焕面前。

·醒来的时候,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有什么仪器正在滴滴作响,眼前是一片虚无的白色,五感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慢慢飘回体内,易澄才回想起晕倒的事情。

·又是快要到圣诞节的时候,陈景焕好像打定主意要陪他再好好过一次生日·这两日,男人推掉了许多工作,待在画室里面画个不停·易澄想要跟进去,却被陈景焕拦在了门外:我在准备你的生日礼物。

·易澄之前读到关于生日礼物的事情,通常来讲,它们都是惊喜···惊喜当然就不能让人提前知道了,易澄心底升起一阵期待,他想,他可以正好利用这个机会给陈景焕准备惊喜。

·当他还在思考要不要按照去年陈景焕说的,再画一副白玫瑰送给他,突然感觉眼前开始飘过零星的黑色点子,这些黑色斑点越来越多,最终整个视野都变为了一片黑暗。

·易澄也忘了自己在倒下去之前有没有喊出声,他只是听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随后就完全失去了意识···醒了··陈景焕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透着一股子怒气。

·易澄偏过头去看他男人的下巴上长出了一层青色的胡茬,他的发型有些凌乱,看上去像是陪着他折腾了很久·易澄知道,陈景焕作为一名设计师,平时对外表的注重程度常人难以企及,这会他这副样子出现在易澄面前,让男孩一时哽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窃喜也有,害怕也有···他张了张嘴,只发出一串没什么意义的短音节,嗓子干得几乎冒火,他咳嗽了两声,却又觉得胸腔钝痛···一杯清冽的水送到了他的唇边,陈景焕小心端着玻璃杯,将水喂进他嘴里:你真的,很会给我找麻烦。

男人似乎并没有因为此时外表上的狼狈而失了风度,他声音平稳,看向易澄···我发现你真的是翅膀长硬了···易澄心下一沉,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被陈景焕发现了··果不其然,下一秒,男人的手用力捏在了他的下巴上:不但会偷偷倒掉饭菜,还会连药也一起倒掉,我倒是好奇,你还背着我做了什么。

若不是看了监控录像,他恐怕到现在都没发现易澄在背后的小动作···自从发现易澄的胃口不佳之后,陈景焕请人给他开了调理的汤药每天煎煮服用,可不曾想这些药连同那些没吃过的饭菜,一股脑都被易澄送进了下水道里。

易澄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不是没想过后果,可是,每每当他看到陈景焕离开家门时的背影,坏的念头就在心底不断滋长,他抑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就算他的这些所作所为,会在给陈景焕制造麻烦的同时伤害到他自己。

·易澄被捏住下颚,头被迫上仰,因为呼吸不畅的缘故,面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粉红,就连眼睛里也蓄满了生理性眼泪,可他还是紧紧盯着陈景焕的脸,目光灼灼:这样你就必须得看着我了。

··第51章··营养不良,贫血,免疫细胞数量偏低,而且消化系统也有损伤··易澄半个身子陷在柔软的大床上,听着面前女医生一条一条数落他身体现在的状况,仿佛是厅堂上的法官罗列他的罪证。

他已经被陈景焕从医院接回家里,而陈景焕本人也几乎每日都在家中,美名其曰,监督他尽快养好身体···只不过是另外一种监视罢了···易澄看着窗外,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对于医生说的话好像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下雪了,这是圣诞节前夕,虽然身体抱恙,并不怎么能算作平安,但是他还是在心底悄悄的开心,因为今天是陈景焕的生日···我在跟你说话呢。

·被人在手背上轻拍了一下,易澄回过神来,他转头看向这位姓李的女医生,也不管人家在说什么就懵懂地点了点头···李医生没忍住当着自己的病患面前翻了个白眼,她已经断断续续照顾易澄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别说是医患关系,就算是做生意的长期顾客也在时间中磨出了点感情。

看着男孩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说不心疼是假的···你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迟早要出问题的·她看向易澄,面色严肃,你自己的身体,你比谁都清楚,连个太阳都见不得的娇贵病,哪容得你这样胡闹。

·我不是故意的·男孩小声辩解了一句好吧,不完全是故意的,他是真的没有胃口···李医生皱起眉头:平时休息怎么样··还好。

·失眠吗··易澄思考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点安抚性的笑意:失眠了也没关系,反正白天还有大段的时间可以补觉。

他早就习惯了睡意的反复无常,有的时候,一整晚上也等不到睡意的光顾,那他就会睁着眼睛等到明天·如果陈景焕在他失眠的时候刚好在他身边,那就再好不过了,他可以趁着漫长的夜一直看着身边的男人,贪婪地用目光描摹他的每一处肌肤。

·所以,对于易澄来说,失眠并不算什么大问题···然而李医生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确实面色越发沉重,她不是修心理学的,没有办法光凭这些就断定易澄到底哪里有问题。

可是,光凭男孩近来的表现,那种注意力不集中,对事物丧失兴趣的恹恹样子··在她收拾好东西从客厅路过的时候,刚好看到陈景焕正在厅里和另外一个穿得西装革履的男人说话,她顿了顿脚步,打算等他们说完。

·艾利卡从这里挖人陈景焕失笑,果然这些心性不定的年轻人,看到媒体上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就跟风跑了,这种人,早点离开也好。

他点了点头,似乎对自己手下的设计师跳槽一事并没有过多忧虑···是·助理低着头,思考着陈景焕的话···虽然老板的年龄可能也跟那些所谓心性不定的年轻人没差多少,但助理清楚的知道这个人的能力,远高于众人所看到的程度。

近来,由于乔伊斯在秋冬季发布会上相对平庸的表现,有不少媒体开始鼓吹设计师陈景焕江郎才尽的言论···反观乔伊斯明面上最大的竞争对手艾利卡,这次的秋冬季新品发布由首席设计师瑞安亲自操刀,而且,作为一个话题人物,瑞安似乎很乐意在各个媒体上发言。

·有不少媒体对艾利卡日后在东方市场的发展预测超过了乔伊斯,他们评价:陈景焕既不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也不是一个勤勉的艺术家···其他人不知道原因,陈景焕本人却清楚得很他的缪斯不愿意配合他的设计,甚至他还要把大量的时间花费在整理情绪上。

设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已经成为了他生活中的第二位,而排在它前面的··陈先生···李医生趁着助理和陈景焕说完话的功夫,向前两步迎上去。

·男人坐在沙发上,表情有些深沉,他抬头看向李医生,叹了口气:易澄怎么样··身体上的问题需要静养一阵子·她将重音放在了前面三个字,不过,我觉得,您最好还是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向陈景焕提出这样的意见,实际上,早在他刚将易澄从剧团里带出来的第一次检查时,S国的医生就跟他说过同样的话·那会他并不在意易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只想这个男孩全心全意的依赖他,现在也确实如此可是,不知怎的,陈景焕心中竟然生出些惧意来,一想到易澄整个人晕倒在他面前的那一个瞬间,他就觉得一阵心悸。

·他怎么了··李医生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她摇了摇头:我不清楚您和他之间的事情,其实,您倒不如自己去问问他。

·没什么好问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彼此心知肚明···易澄站在楼梯转角上,安静地听着两个人的对话,虽然看不到陈景焕的脸,但是他能够从他不怎么沉稳的声音中,听出他的动摇,这就足够了,他相信时间可以带来很多东西,它足以剪断束缚着他的蛛网,也足以让他占据男人整个心脏。

·他想要他,他只想要陈景焕一个人···男孩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点古怪的笑意···正当他对两个人的未来怀抱起一点乐观的时候,第二天,陈景焕却忽然向他提出了送他去那个叫祁濯的男人家里小住几天的想法。

·我的母亲那边需要见我,我必须要出差···易澄飞速拒绝:我可以自己在家待着·他可不想去那个叫祁濯的男人家里,郁子尧和那男人都是骗子他现在对所有不熟的人都防备心很重,一想到要和他们接触,易澄就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我会好好吃饭,真的·他拽着陈景焕的衣袖,一双紫灰色的眼定定看着他,带着恳求的意味···他抓着男人衣袖的手在抖···陈景焕用余光看了个正着,他皱起眉头,心中的某个猜想也愈发笃定。

·第52章··你不是一向希望跟同龄人多接触接触吗陈景焕蹲下身,难得有耐心地望着易澄,他的目光少见的柔和,仿佛是在看什么易碎的娃娃一样,生怕自己哪里说得不好,让面前的男孩轻易断送自己脆弱的生命。

··陈景焕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之前没有给易澄干预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可现在,他承认他在看到易澄日渐消瘦,眼睛里也没了最开始的神采,他害怕了。

·听话·他揉了揉易澄的头发···男孩像是被蛊惑了一样盯着他看,实际上,易澄对陈景焕一向没什么抵抗力,尤其是在陈景焕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的情况下,他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先点了下去。

·可是不能是今天啊·他又有些着急了,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忘了吗··陈景焕笑了笑,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没忘。

·你等等···易澄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从床上翻身下来,趿拉上鞋子,三两步往楼上跑去·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面好端端捧着一幅画,是灿烂盛放的红玫瑰,娇艳欲滴。

这次,他提前做足了准备,画技见长,画出来的比去年的要更生动几分···红玫瑰被插在一个白色的瓷瓶里,阳光从侧上方打下来,映着玫瑰薄如蝉翼的花瓣···虽然,你说白玫瑰更合适。

他的目光没有放在陈景焕身上,而是自顾自踱步到了窗边·别墅里面的窗帘仍旧都被设计成了双层,白天也会留着一层细纱挂在窗户前,挡住有可能会伤害到男孩肌肤的刺眼阳光。

·可那个东西,我画不来·易澄用手指在垂下来的装饰流苏上拨动几下,太纯洁的颜色,画笔是没有办法勾画的,它只是所有彩色中的留白,我想让你再看看别的。

比如我一颗猩红的心脏,它曾热烈的摆在你的面前···陈景焕目光瞥了一眼静静躺在垃圾桶里的白颜料···颜料用完了·易澄挪回了床上,蜷起腿,他的声音有点抖,总有消耗完的一天。

·什么都有消耗完的一天,任何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易澄一颗心已经在泥沼中挣扎向上太久,久到他已经觉得很疲惫了·可他仍旧像是飞不出笼子的鸟雀,四处乱撞,一切努力却都只是徒然。

·他累了···如果再没有人来救他,他就要被这滩泥沼吞没了···陈景焕看着他,看了许久: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但是,你要先跟我去一个地方,去完我才能给你。

···易澄没有想到这个地方竟然是医院,他知道陈景焕向来不喜欢让他去医院,反正他手里有花不完的钱,将医生请到家里岂不是更加方便·然而陈景焕今天却不知道怎么想的,竟亲自开车将他送了过来。

·这是一家心理诊所···装潢温馨,还有很多给小孩子玩的玩具·当然,陈景焕带易澄过来的主要目的,还是因为他让人打听过这个医生的水平不错···毕竟现在国内的心理医生水平良莠不齐,在这种事上,陈景焕是万分不会大意的。

·果不其然,出来的测评结果是中度抑郁,连带着厌食···医生没有直接告诉易澄,而是出门和陈景焕说起了病情:他对我防备心很强,刚刚在诊疗室,三番两次都说要赶紧出去找你。

医生的表情有了那么点感兴趣的样子,但是他肯定不能当着陈景焕的面瞎猜两个人的关系···只能有所保留地告诉陈景焕:药物的控制只是一时,况且精神方面的药物对身体伤害也是很大的,真正需要解开的是他心中的这个结。

但他不愿意和我聊这些,病人不配合,我也没办法···陈景焕听了没应声···唉,让他作息规律一些,有时间出去多走走,白化病也不是一点都不能参与户外运动的最好能交几个朋友,保持心情放松。

医生只得这么叮嘱几句,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别扭的两个人,明明是主动来看病,却一个比一个的不愿意开口···易澄出来的时候,犹如解脱,扑到了陈景焕身边。

或许是由于刚刚在诊疗室里,医生给他做了一些减压治疗的原因,他的心情难得还不错:礼物呢··陈景焕失笑,心道这真是小孩子心性。

·走了,回家看礼物···礼物是一个巨大的双层蛋糕,陈景焕亲手做的···好吧,也不算完全亲手,毕竟他对于烹饪没什么研究···不过蛋糕外面繁复的翻糖和裱花都是出自他的手里,他在上面捏了一个翻糖小人,雪白的头发,一张笑着的脸,身后还有一对羽毛翅膀,每一根羽毛只有半个指甲盖大小,却让陈景焕一刀刀塑得细致。

·蛋糕散发着一股奶油的香甜气息,易澄嗅着竟也觉得有了点食欲···他看着翻糖小人,笑了:这个是我·他的手指轻轻戳在小人的脸上,把它从蛋糕上面取下来,放在手中,看上去甚是喜爱。

可就在他的手指碰到小人身后的翅膀时,眉头却是一皱,手底下动作麻利将小人的羽毛翅膀拔了个干净·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坏心眼地向陈景焕看去,却见男人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仿佛没有看到易澄的行为。

·喜欢吗陈景焕轻描淡写问了一句···喜欢···嗯,生日快乐···易澄手里捏着小人,在听到陈景焕的话时,眼眶莫名有些温热。

这是他印象中,第一次和和气气的生日,还有礼物···去年的生日不怎么美好,本就在他伸手去拔那个天使的羽毛翅膀时,他就想着今年的生日一定也要被他自己搞砸,没想到陈景焕竟然好脾气的什么都没说。

他没忍住,自己将头埋在了陈景焕的肩膀上,抱着他不撒手,就像是个抱着玩具熊的孩子···他想,如果陈景焕在这个时候跟他提出任何要求,他都一定会答应吧。

·然而,生日过后的第二天,等待易澄的就是两个人的分离·陈景焕像每一个普通的早晨一样,起身整理好一切,坐在餐桌上,手边放了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能,能不走吗易澄又小心翼翼问了一遍。

·陈景焕看了他一眼,起身揉了揉他的头:听话,我今天亲自从你过去···平常都是司机开车,易澄难得有机会能坐在副驾驶看着陈景焕的脸·讲道理,忽然要换一个环境,他实在是很忐忑,可不管他再怎么哀求,陈景焕都像是拿定了主意,不容易澄再多说。

·路程不算很远,没一会陈景焕就将车子停到了一栋陌生别墅的车库里,他率先走下去,对上迎面过来的祁濯···这个是··祁濯转着手里面的小瓶子,空白的瓶身,好像特意被人扯掉了标签,有点无语地看向陈景焕。

·第53章··我先提前跟你说好,我可以让他过来暂住,但是,违法的事情··是药···陈景焕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将瓶子塞到了祁濯的手里。

若非不得已,他也不想将易澄放在别人家,谁知道他会不会和祁濯家里那个小狼崽子学坏不过,似乎在他的刻意引导之下,易澄好像对那个小孩有点误会。

·误会,也挺好的···至少可以告诉让他停止用那颗天真的心,敞开面向世界上的所有人不是每一个接近他的都是好人,只有只有自己,只有他的信徒,才会值得他全身心信赖。

·什么药不能告诉他祁濯摇了摇手里面的小瓶子···舍曲林···抑郁症祁濯反应过来,所以,你让他过来,是让郁子尧给他当药呢。

·别说得那么难听,是让他交朋友···祁濯笑了笑没说话···他太了解陈景焕了,因为从本质上来讲,他们都是一种人·虽然陈景焕一直对外宣称自己的商业天赋一般,但在祁濯看来,这男人除了在设计领域之外,对其它的事情从来都是利益至上。

·这点,倒是很符合商人的脾性···而祁濯早在陈景焕的学生时代,就和他在某次宴会上见过面,两个人涉及领域不同,性情又还算相投,没有竞争只有合作的关系,让两个人成为了对方数得上来的几个朋友之一。

·祁濯自诩还算了解那人,他恐怕巴不得那个叫易澄的男孩心里面就他一个人,什么朋友不朋友,都是见鬼的东西···每天早上加到他的早饭里·陈景焕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又一次叮嘱,别告诉他,我怕他又将药丢掉。

男人的脸上露出了点阴晦的情绪,他最近已经感觉到了他和易澄之间的些许不对劲···明面上,他是二人关系中强势的那个角色,而这也属于陈景焕计划中的一部分。

他可以保护易澄一生衣食无忧,相对应的,易澄给他艺术创作上的灵感···但是现在,陈景焕却隐隐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在被这个男孩牵着走,易澄也似乎是拿捏到了男人的软肋,一次又一次,易澄用虐待自己的方式无声地撞击着陈景焕为他设好的心牢。

·易澄也并非是有意这样做,只是恶劣的想法总是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在某个时刻不断生长,占据着他的大脑·他知道将药和饭菜倒掉是不对的,他应该将自己身体上的不舒服告诉陈景焕的可他没有。

·他想让陈景焕再多关注他一点,为此就算是付出更多的代价也值得···操,你怎么来了··郁子尧翻身从楼梯上跃下,在他的世界里,楼梯永远是少了最后几节的,跳下来方便还快。

易澄被他落地的声音吓了一跳,抓着行李向后谨慎退了几步,这才抬头看向郁子尧,目光中带着戒备···郁子尧·祁濯跟在易澄后面过了门,皱眉厉声道,我说过多少次,在家里把你的嘴给我放干净点。

还有,楼梯是用来走的,如果你要是再往下跳,我就以后都让你走不了楼梯,懂了吗··易澄咋舌心中不安又更强了些,他白着脸,想也没想,就跑向大门去。

用力捣鼓了两下,推开门,却只看见陈景焕的车子渐行渐远的背影···祁濯这边刚训斥完郁子尧,扭头就发现了易澄的异样,冷哼一声,忍住了脾气,走到门口,将大门在易澄面前关上。

·由于距离比较近的缘故,易澄只能稍微抬点头看他,他感到一阵焦躁,手指抓在自己的头发里,闭上眼,痛苦道:我,我要回家,你让陈景焕来接我·答应陈景焕只是因为别无他选,他自己也没想到,才刚分开,焦躁就已经将他淹没了。

·祁濯站在原地没有动,易澄就这样和他僵持在门口···忽地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连带着郁子尧有些笨拙的问话:喂你不是几个月前还自己跑出来的吗我还想,你这次来,哥可以带你再出去玩玩呢。

明明比易澄年龄要小,郁子尧却总下意识对着易澄起保护欲,他将理由归结给易澄一张漂亮脸蛋上没办法,他向来对长得好看的人抵抗力薄弱···胡乱想着这些,郁子尧就听见祁濯赶他走:你先进屋里去。

·郁子尧等了他一眼,想要再辩解几句,又看见易澄状态实在不对,撇了撇嘴,还是老实转身回楼上去···要不是祁濯这个老男人,长得还可以,他早就不忍他了。

·郁子尧走了之后,祁濯又站在那里等了会易澄,看他情绪平静了些,才开口:郁子尧不知道你们的事·言下之意,他承认自己和陈景焕之间的勾当,但是郁子尧却是完全的意外,他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凑巧,他要找的两个人都在一起。

·当时,陈景焕在国外发现出事了,上飞机之前就给他去了电话·他在B市立足已久,关系网强大,要真是想找个人并不算难事,况且陈景焕还给那孩子带了定位。

所以,他之前为了不打草惊蛇,还先找了民警过去看看情况,确认两个人的安全之后,才带回来···只是,他有一点不明白···陈景焕寻了那银饰店,早就得知易澄将手上的镯子摘下来,想必是知道上面有定位。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连带着脚上的也摘下来呢··现在,他亲眼看见易澄的反应,总算知道了原因··陈景焕他和沈氏退婚的事情,在他母亲那里是先斩后奏的,现在找他回去,也是为了这件事。

祁濯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仿佛易澄相不相信他都无所谓,他只是看着男孩觉得可怜罢了,我不知道你对名利场了解多少,陈景焕不带着你过去,反而是在替你着想。

只是他这个人有时候聪明得过分,有的时候,尤其是面对感情问题上,又仿佛是个一根筋的···这话祁濯就没必要跟易澄说了···我呢,就算是看在陈景焕的份上,也不会对你不利。

既然来了,就是客人,放松点·祁濯把该说的都说完,向后撤了一步,转头进了书房里,你随意···易澄在原地愣了半天。

·怎么,看你的样子挺舍不得那个男人啊·郁子尧坐在楼梯上,双腿悬空,看上去十分危险,咧嘴冲着易澄笑了笑···易澄看着他的危险动作,连忙几步跑到楼梯上:你先下来。

·郁子尧食指中指,在楼梯扶手上比划出一个小人向下跳的样子,还配了个音:咻抬眼看见易澄是真的担心他,这才从扶手上下来,两步走到他跟前拽着他往屋子里走:我刚下载的新游戏,你过来一起玩。

·易澄被他一系列动作都搞蒙了,什么陈景焕,什么联不联姻的,全给忘了···结果就是,两个人真的在房间里面窝了一下午打游戏,说实话,易澄一开始不太想跟郁子尧交流。

虽然祁濯向他解释说郁子尧对他的事并不知情,可易澄还是觉得别扭,况且,他现在白天很嗜睡,提不起什么闹腾的兴致···但是架不住郁子尧是真的能说话,一连串的话跟机关枪一样,易澄听得脑仁疼,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握上了游戏手柄。

·到底还是二十岁上下的大男孩,对游戏没什么抵抗力···尤其这次郁子尧也不知道找的什么游戏,不是他之前玩的枪战类型,也不是什么血腥暴力的,就只是个普通的双人配合小游戏,越到后面难度越大,两个人在地狱难度级别下疯狂挣扎,到最后还是怎么都过不了关。

·诶,你往右边走一格就行了,快点快点眼睁睁看着右上角倒计时走到00:00,郁子尧五官都团在了一起,哎呀,笨死你了。

·我,我不经常玩·易澄放下了手柄,双手在自己的裤子两侧蹭了蹭,你玩吧,我不打扰你···郁子尧看了他一眼,也扔了游戏手柄:那就不玩了,玩了一天,我也累了,咱哥俩躺床上歇会。

···这是易澄头一回和除了陈景焕之外的人同枕一张床,他有些紧张,后知后觉才开始打量起房间·非常干净的一个房间,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套桌椅,桌子上面立了一个白瓷花瓶,中间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插着一束白玫瑰。

·易澄目光瞥向了别处···喂·郁子尧成大字型瘫在床上,把易澄挤得只剩床边一点位置,咱俩这算是朋友了吧···朋友··易澄一根弦又绷紧了,他想起来艾文的事,也不知道陈景焕如果知道他又有了个朋友会怎么想。

·会怎么想··反正在陈景焕看来,艾文和郁子尧还真不是一个等级的,要是郁子尧对易澄有什么想法,恐怕祁濯有些人会比他提早站出来不干···你易澄犹犹豫豫,到最后还是问出口,你和祁先生是什么关系··郁子尧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没什么,他捏着我爸的遗产呢我这算是,他的债主说完,他先自己笑起来,摇了摇头。

·那,之前我从这里被接走的事,和你没有关系··郁子尧一脸不可思议地瞥向他···第54章··郁子尧给出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他一脸懊恼地抓住易澄的肩膀:都说了是离家出走,怎么可能还送你回去你别担心,我已经替你跟祁濯吵过一架了,他这个人,我行我素的,典型二代作风。

郁子尧声讨得慷锵有力,将他对祁濯的意见一股脑倒出来···易澄反倒是笑了,他摇摇头:和祁先生没关系···在亲口向郁子尧求证过后,易澄觉得心里面有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两个人在房间里面待了许久,直到祁濯进来将郁子尧揪了出去,易澄才意识到这个房间原来是为他特意准备的,也难怪房间里面的摆设如此简单···熄掉灯,他安静侧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眨了眨眼,他的目光落在桌子上那几支白玫瑰上,皎洁的月光轻柔落在它的花瓣上,它太脆弱了,仿佛任何比月光更重的重量都会将它压垮···在这里,易澄拉不拉窗帘这种事,总算不用听陈景焕的要求了这个男人对他的管束总是很多,虽说每一条要求列出来,都是对他好,但是条条框框多了,那种被绑住的窒息感就愈发强烈。

·呵,陈景焕还自诩是男孩的信徒···易澄不明白,明明自己才是将整个灵魂交付的虔诚者,他才是自愿落网的猎物,他的笼中鸟,他的不二臣。

·房门忽地被敲响,易澄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小心翼翼下了床,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外面又传来两声轻微的敲门声·易澄谨慎地开了门,发现竟然是郁子尧···这么晚··嘘郁子尧打断了他的话,伸手将他推进房间,关上门,才总算用正常的音量说道,我怕你认床睡不着,过来陪陪你。

·易澄愣了一下,他得承认在听到郁子尧的话之后,心里面忽然变得暖洋洋的,鼻头一酸,他伸手揉了揉眼睛,任凭郁子尧像一只大型玩具熊一样扑在了他的床上,滚了一圈,用两只亮晶晶地眼睛看向他。

·易澄摸了摸鼻子,最后还是重新熄了灯,躺到了郁子尧身旁留给他的空位···那天,两个人男孩肩并肩躺在床上聊了很多···易澄说起他和陈景焕的事情,也说起他曾经在S国剧团里的那些往事,他这辈子都没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心里面长久压抑着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潮水,倾泻而出。

·说到一半,他噤了声他怕郁子尧嫌他烦···没想到郁子尧只是偏头看了看他,随后又转了回去,见易澄没有继续说,他才清了清嗓子问他: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你对那个男人的感情并不纯粹是爱情。

我是说,他给了你现在所有的一切,你怕失去他,相当于失去了现在拥有的生活你太依赖他了,你把这种离不开,当做爱情··郁子尧说话的声音很轻,难得没从他这张嘴里崩出什么难听的话。

·易澄沉默了一会,最终摇了摇头···他一直觉得两个人之间,只有陈景焕弄不明白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可是,郁子尧这样一问,他又迷茫了···他给了我一个家。

·易澄听见自己这样回答郁子尧的问题,随后没忍住轻笑了两声,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倒像是出自陈景焕的嘴里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和陈景焕在某些方面变得越来越像,也不知道这种情况到底是好还是坏。

··可如果你觉得压抑大过了快乐的话,这个家,不要也罢·郁子尧向床的另一侧翻身背对着易澄,打了个哈欠,我就宁愿自己没有这个家,一个人自由自在的,逍遥似神仙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只是强撑着困意陪易澄聊天。

·易澄虽然面上不显,但到底是个心思细腻的·刚才只顾着一个人说了,都没注意到郁子尧已经困得眼泪横流·于是连忙跟郁子尧说自己也困了,安安静静躺回床的另一侧闭上眼装睡。

·或许是困意这种东西也能传染,在他听见郁子尧的呼吸声越来越平稳的时候,他的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隐约之间,他还在考虑郁子尧说的话···和陈景焕在一起,对他来说,就已经是一件天大快乐的事,怎么可能会抑郁大过快乐呢。

·那时的他确实是这样想的,直到他后来发现,陈景焕那仿佛冰块一样捂不热的心,让他在一点一点的拖延中,开始变得愈发痛苦·在这种痛苦之下,他不得不打起了其它的心思。

·既然痛苦已经到了一个人难以承受的地步,那么他就只能选择用以牙还牙的手段来报复陈景焕对他的不公···凭什么,凭什么他已经将自己如同随便一个物件一样送到陈景焕面前,那男人都不愿意碰他一下明明是他一直在无底线地放纵自己,让他在这片混乱的漩涡中越陷越深,明明是他引诱自己爱上他,却不愿意承受带来的结果··易澄想不通,但他确信自己内心深处的不甘已经大过了一切,他要报复,他要报复陈景焕。

·那男人不是当他是神吗既然不愿意渎神,那他就主动走下神坛,蜕去翅膀和任何光环,将自己心底的丑陋景象全部剖开,血肉模糊,放在那人的面前。

·换我亵渎你,陈景焕···说起来,易澄还是要感谢陈景焕将他送到郁子尧家里暂住的决定·不知道是药效的作用,还是郁子尧在他身边的原因,易澄确确实实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脱离病症。

虽然白天依旧有些嗜睡,好生喂养也没长两斤肉,但是易澄的睡眠质量开始变好,那种不受控制的焦躁情绪也被逐渐抚平···陈景焕早就料到,凭借郁子尧那样和易澄截然相反的性格,两个人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应该能帮助易澄恢复健康。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郁子尧对易澄的影响竟然这么大他把他好不容易养熟的小猫,又带野了···只不过,这回易澄学聪明了,他没有再将一切坦白地表现出来,而是在静静地寻找一个时机,一个合适的时机爬上陈景焕的床。

·第55章··平淡无奇的一整个冬天,易澄在祁濯的别墅里度过了两周多的时间·药效也开始生效,陈景焕来接他之前,他已经意识到每天加到他早饭里的药物···药效生效的时间里,他会觉得头晕嗜睡,胃部也不是很舒服。

不过,这些他都忍了下来,从来没有在祁濯或者郁子尧面前显露出来·他和陈景焕还会照常通话,每每他听到陈景焕的声音,思念都会如同疯长的野草,只等着一把火燎个精光。

·实际上,直到陈景焕来接他的时候,他已经看上去和没有患病的正常人一样···他看着陈景焕略显疲惫的脸,伸手拽住了男人的手···手腕上一紧,陈景焕皱着眉头向下看,一根纯黑色的编绳手链,连接的地方做工有些粗糙,显然不是市面上流行的大路货。

他奇怪地看向易澄,不明白他这是要干嘛···送你的·易澄弯了弯嘴角,你你会带着吧他的问话吞吞吐吐,雪白的睫毛垂下来,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陈景焕抬起手,对着灯光又仔细看了看那条手链,最后啧了一声:祁濯家里那个小孩教你的··嗯···你们两个的技术都有待提高。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陈景焕还是没有把那条廉价的黑色编绳摘下来·在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易澄都没有见过他摘下那条手链,而陈景焕也理所应当带着这条纯黑色的手链出席各种场合。

·不管是在工作室画画的时候,还是在开会的时候···易澄偷偷给郁子尧发短信,慢吞吞打字告诉他,陈景焕好像很喜欢这条手链···他那是喜欢你,才心甘情愿被你拴着的。

·易澄没有再回复,他只是躺在床上自嘲地笑了笑·这话,虽然是郁子尧说给陈景焕的,却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说易澄自己他想明白了,他是真的喜欢陈景焕。

·毕竟如果只是依赖的话,他就不会在每次做那种梦的时候,梦见的全是陈景焕的影子·从梦里醒来的一刻是很痛苦的,就像是被人从手里夺了玩具,他只能感觉到湿而凉的内裤贴在那块敏感的皮肤上,身边空落落的,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

·他开始嫉妒起那些和陈景焕上过床的模特们,虽然他知道自己哪怕说一句不愿意,都能让陈景焕和那些人断了联系,可他还是嫉妒他们,嫉妒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和男人发生最亲密的关系,承受他的欲望,成为他宣泄的对象。

·这时候你就该拿出点魄力来·郁子尧怂恿他,你不是都跟了陈景焕好几年了吗你随便爬个床不就完了···易澄知道,虽然这也不像郁子尧说的那么随便,但他得承认郁子尧有一点是对的如果他只等着陈景焕自己醒悟,那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他得有所行动。

·爬床什么的··易澄面上一红,却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他选择的机会是在乔伊斯新一季春夏季发布会的庆功宴上,据他了解,陈景焕在这种场合下,是一定会喝酒的,虽然也不至于到烂醉的程度,但是接连几次发布会结束之后,陈景焕都是被助理送回酒店去。

·那会他已经跟陈景焕提出了复课的事情,而他在霍尔教授那里的表现也很乖巧·布置下去的曲子,完成度都非常高,霍尔教授接连几次上课都没忍住露出笑意,拍手称赞易澄的刻苦。

·如果说一开始还在担心陈景焕塞进来的学生会影响他在教学上的名声,那么现在,易澄已经在霍尔心里成为了最满意的学生之一·他的天赋实在是百里挑一,如果有一天易澄跟他说再也不学了,他反而会为此感到非常遗憾。

·新的曲子是肖邦练习曲里面很独特的一首,浑圆而略带悲伤的曲调让易澄诠释得十分出色···霍尔教授对进来易澄的进步十分惊喜,他真心实意夸赞道:这个水平已经足够演出水准了,要不是陈一直让我不要给你安排这些,我都想带着你出去见见世面。

··易澄没有说话···他知道钢琴对于霍尔来说,就如同设计对陈景焕,它们已经远不止是一种职业或者爱好,而更像是一种信仰·如果易澄告诉霍尔教授,自己现在的努力不完全是出自喜爱,而是另有目的,那么霍尔教授一定会将之前夸奖他的话全部收回··他向陈景焕提出了要参与乔伊斯今年的春夏发布会。

·通常意义上来讲,陈景焕会尽量避免易澄出现在任何镜头下·舆论的记忆是有限的,自从上一次易澄公开出现在媒体的视线中,已经过去了两年多的时间,之后虽然也会被偶尔提起,但大多数都被陈景焕用避重就轻的方式糊弄过去。

·所以,当易澄一开始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陈景焕是拒绝的···但是,我很想要弹琴·易澄看着自己的脚尖,撒了谎···你可以弹给我听。

陈景焕碰了碰他的头发,男孩的头发长了些,自来卷柔软得像一团棉花,他的指尖在易澄的发旋处打了个转,听话···你是不是觉得带我在身边很丢人··陈景焕失笑,他是不会将他偏执的想法说给易澄听,只是摇了摇头,踱步回了房间。

他现在很少厉声跟易澄说话,他怕又吓坏了他的小玫瑰···只是,在易澄看来,这样的陈景焕让他更加痛苦只不过是将铁链换成了丝绸,他仍旧被束缚着,触碰不到那个男人的灵魂。

·易澄这次却没有因为陈景焕一次的拒绝而伤心,相反,他三番两次向陈景焕提出自己的要求,磨也好,闹也罢,总之,最后陈景焕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我可以带你去看发布会,但是,弹琴的事就算了。

陈景焕将他圈在自己的怀里,下巴的位置刚好碰到他的头发,如果想弹的话,可以只弹给我听·其余的人不配听到他弹的曲子···他们只会用庸俗的技巧来衡量他的水平,陈景焕难以忍受这些人对他的天使评头论足。

·一切都按照易澄的计划进行,他终于站在了陈景焕的门前···就在半个小时之前,助理将陈景焕架回了套房里·助理是个一板一眼的男人,他将陈景焕放到沙发上之后,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易澄喊住了他···将近三年,这个一直被陈景焕藏在家里的男孩,助理也见过几次·印象中,这个男孩好像不太爱说话,几次他去别墅送文件的时候,都有用余光瞄见男孩在二楼的楼梯转角偷偷看他们,而陈景焕显然也不在意商业机密被他听去,关系看上去相当亲密。

·可具体是哪种亲密,助理也说不好,··有很多艺术家对外宣称的缪斯都相当于他们的固定伴侣,只是他们的人生观里本能的排斥婚姻,或者他们在性爱上更趋向于多边关系,因此才将一直放在身边的情人对外称作缪斯。

·助理本人是经济专业的,他不懂陈景焕在这些方面的事情···可到底还是老板的情人,他驻了足:易先生,什么事··易澄瞄了一眼垂着头坐在沙发上一身酒气的陈景焕,男人的眉头紧皱,闭着眼,一动不动,显然是喝多了。

·易澄凑过去,小声问道:今晚有人要来吗··助理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易澄在说什么,面上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他斟酌了一下字句:陈先生,已经很久都没有叫人了。

他说的是实话,陈景焕这几次活动的模特,有不少都表露出要和陈景焕发生关系的意思,若叫是之前,他可能随便挑一个顺眼的就跟他一起登了第二天新闻的头条,但是近些日子却一个都没有答应。

·易澄脸上的神色缓和下来,他浅浅笑了起来:麻烦您了···现在距离陈景焕自己回到套房的次卧里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男人酒品不错,喝多了也只是会嗜睡,并不会撒什么酒疯。

易澄耳朵贴在房门上,仔细听着,其实房门的隔音不错,他什么也没听见···不过,什么也没听见,也证明了陈景焕多半已经睡着···他小心翼翼推开了房门。

·床上平躺着的男人呼吸平稳,西装外套被他随意丢在地上,领结没扯开,松松垮垮落在衬衫立领下面·或许是因为闭着眼的缘故,陈景焕平日里凌厉的五官,在这会也显得柔和放松下来。

·易澄痴痴地站在门口看了他很久,最后吞了吞口水,走到了他的身边···【微博见】··就在他准备进行下步的时候,床上的男人却忽然睁开了眼睛·陈景焕坐起身,当看到眼前的场面时,脸色蓦地变得阴沉起来,他震惊地看向易澄,呵斥道:你在做什么··第56章··陈景焕从来没有这样对易澄厉声呵斥过,他迅速翻身到了一旁,酒醒了个彻底。

·易澄却像是发了狠一样又扑过去吻他,然而却被陈景焕用力挥开·或许是酒精作祟,他没能控制好力气,男孩一个趔趄差点被推倒·易澄捂住刚才被陈景焕抓过的大臂,苍白的皮肤上逐渐泛起了红。

·他的皮肤太白了,上面的被陈景焕捏过的手印异常明显,皮肤下方已经泛起了一些红疹样子的点子,火辣辣的,一直从胳膊烧到心里···陈景焕瞥了一眼,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关切地走过去看他受伤的地方,而是从地上捡起刚刚易澄脱下来的衣服,丢在他的怀里:穿上。

命令的语气,男人的面色阴沉,易澄抱着怀里已经被团成一团的衬衫,目光仍旧落在陈景焕的脸上···男孩脸上的表情很悲伤,就像是被丢进死水里的一条小狗,上不来,也下不去。

这次,他没有哭,就算他经常因为一些莫名的小事落泪,但是这一次,他只感觉自己的眼球干涩,没有一滴眼泪···陈景焕心下一动,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易澄的这幅表情让他在生出些许心软的同时,还有一种诡秘的快感,那些灵感如同破碎了的蝴蝶翅膀,在他混沌的大脑中纷飞。

·我受够了·易澄生涩地开口,喉咙如同被胶水黏住,他却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陈景焕,我受够了···穿上。

男人又重复了一遍,他盯了易澄一会,喉头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最终转过头去,视线移到了别处···既然你能和那些小模特上床,又为什么不能是跟我为什么不能是我易澄喃喃开口,他今天只想从陈景焕这里要一个答案,一个让他死心的答案。

··本来,他以为自己已经经历过在剧团里连畜生都不如的生活,尊严什么的,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种可以任人践踏的廉价东西·直到今天,他赤裸着身体面对男人,他放下自己所有的自尊,最后一搏,却仍旧以失败告终。

·那曾经被他视若无物的自尊心,却忽然阵痛起来···就在某一个瞬间,或许是陈景焕睁开眼的时候,又或许是在衬衫击中他胸膛的一刻,也或许是在男人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的一刻。

易澄蓦地发现,原来喜欢这件事情也不过如此,消磨不过时光,也抵不过践踏自尊后的疼···陈景焕,这个名字如同扎根在他灵魂深处,每一次细微的情绪都在牵动着他浑身上下的骨肉,每一次拒绝都让他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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