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你爱我。――章记
浓郁的消毒水味在病房里弥漫。
静得可怕。
能听见的,有霍东霓不匀的呼吸声，她重重喘着，像是空气进不到肺里一样。
顾惊宴蹲在对面位置,单手搭在膝骨上,十指散散交握在一起。
“霓霓,你先听我说。”
“我不听！”
霍东霓沙哑尖叫一声,“我只问你一句，是不是要我死，你才能收手,才能结束这一切？”
顾惊宴情绪管理能力向来厉害，哪怕在此刻面对她的声嘶力竭,眼底依旧无悲无喜，只淡淡说：“死？你不能死。”
他拉起她的手。
霍东霓开始奋力挣扎,另一只手狠狠地打着男人耳光,巴掌不断，声声重鼓。她尖叫：“放开――！别碰我――！”
顾惊宴无声地承受着，死活不肯松开她的腕。
没人打过他耳光。
半边脸,很快浮起错乱的红痕。
与霍东霓的声嘶力竭相对应的，是顾惊宴的气定神闲，他完全不恼怒，只强硬地加重手上力道,将戴着戒指的手指举到她眼前。
“顾太太。”
“......”
霍东霓倏地怔在那里。
顾惊宴半边俊脸红着,却不影响他那股清冷感，他眯眸浅笑着,重复那个称呼，“顾太太，对自己老公撒泼也要有个度,况且，我是来给你解决问题的。”
言外意：
他不是她的仇人，而是援手。
霍东霓没有理会他的话，只觉得那句“顾太太”很刺耳，她目光放空般盯着自己手指上的钻戒，想起那日清晨，他在阳光下，替她戴上的这枚戒指，那时的她，愚蠢又可笑地一脸幸福。
“哈哈哈哈――”
她爆发出毫不遮掩的大笑，在空荡的病房里显得十分突兀。
霍东霓眼角笑出泪来，目光从戒指上划到男人脸上，“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阿？还是说......你很得意？你是不是在想――看，这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终究还是被我玩弄在鼓掌中。”
顾惊宴眸色沉沉，“你就这么看我？”
霍东霓盯着男人的眼睛，手指摸上那杯戒指，一点一点地取下，“不然？顾惊宴，你希望我怎么看你，还是说你希望我跪下来对你感激涕零。”
男人不语，薄唇绷成一条严肃的唇线。
随着那枚戒指的取下，他的手也渐渐松开，下一秒，霍东霓就直接扬手将那枚戒指重重地掷在男人脸上。
戒指砸在男人左边眉骨上，血痕立现。
霍东霓颓丧地往后一靠，后背贴在凉悠悠的墙壁上，她无力地笑笑：“报复人还玩什么深情戏码。”
“......”
顾惊宴单膝蹲在那里，看着滚落在脚边的戒指，眉骨和脸，都在火辣辣的疼。
霍东霓心里一刺，别开目光，冷嘲：“顾惊宴，你真的让我觉得恶心，像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了门，恶心到家了。
“......”
顾惊宴依旧没说话。
他的沉默从来都是杀人的利刃，刀刀不见血，却能置人于死地。
顾惊宴拾起戒指。
也不知在对谁说，沉沉低喃：“没关系，我们是法律上的夫妻。”他低头看着戒指，“死物罢了，没了也就没了。”
“说得好。”霍东霓眼神讥嘲，“大名鼎鼎的顾教授在意过什么阿。”
顾惊宴忽略她的冷言嘲讽。
他将戒指放回西装口袋里，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沉沉地注视她：“霓霓。”是非常温和的口气，“你冷静点，好好听我说。......温婉她有我爷爷做靠山，一定会起诉你，并且不会签署任何谅解书。你想如她的意？”
“不。”
霍东霓平静出声，笑得从容，“我想如你们的意。”
顾惊宴问：“什么意思？”
她笑：“字面上的意思。”
两秒后，顾惊宴的眉开始紧皱，“你想坐牢？”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想都别想，想用这种方式从我身边逃走，做梦。”
霍东霓靠在那儿，仰头，唇角干得起皮开裂。
她面色苍白地轻笑一声，目光越过他，落在后方窗外的林荫日影中，风吹过，墨绿色树叶沙沙作响，阳光零星地透过间隙往下照。
在进去前，得多看看阳光。
顾惊宴低叹一口气，唤她：“霓霓。我――”
“闭嘴吧。”
霍东霓懒洋洋地打断他，“别说你爱我，更别说你也会难过。谁不知道阿，顾教授是个没心的人，哪里来的感情？你少自欺欺人了，承认吧，你只不过是享受将我掌控住的感觉，是为满足你那变态的偏执欲。”
那场交谈无疾而终。
霍东霓被重新带回派出所，被关在单人间里。
第二天的时候，卢雪带来一名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夹着公文包，带着圆框眼睛，斯斯文文地对她伸手：“你好，霍小姐，我是律师秦胜。”
霍东霓正坐在角落里的板凳上，一身标准的橘黄色囚衣，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目光茫然。
秦胜彬彬有礼地对她微笑，然后拉过一根板凳到她面前坐下，打开公文包，取出几份资料，其中一张是事发当天的照片。
霍东霓扫了眼，很快移开视线，盯着地板。
周围安静，翻阅纸张的那点儿声响在无形中放大。
哗啦哗啦。
秦胜开门见山，说：“是顾教授委托我来的，说是霍小姐这边立马会面临一场棘手的官司。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霍小姐可以信任我。”
霍东霓听过他的名字。
这人很厉害。――秦胜，国内顶有名的金牌大状，一案重金难求，近三年来没有过败诉记录。
霍东霓彻夜未眠，眼白血丝，乌青眼圈，似人似鬼。她依旧盯着地面，语调没有任何情绪，“谢绝好意，请回吧。”
来这前，秦胜已知道阻碍重重，顾惊宴给他打过预防针，说她不会配合，他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让她配合。
秦胜老练地露一脸温和理解的笑容，他将资料摊在腿上，对她说：“霍小姐，你看你，年轻，漂亮，潜力无限，何苦受牢狱之灾？”
“再说，那视频我看后也绝得是对方的问题，实在过分，如果我是你，也一定会忍不住动手。”秦胜展示着自己的同理心，却又将话锋迅速一转，“但是，法律不会和你共情呀霍小姐。所以，请霍小姐好好配合我，我会尽我所能为你辩护，而你只需跟我学在法庭上如何发表有利言论。”
霍东霓缓缓转过脸，一字一顿地说：“我――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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